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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的人性拷问与梦想重塑——读邹瑾长篇小说《天乳》(李明泉 亲勤)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1月09日09:14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明泉 亲 勤

  邹瑾反映汶川地震的长篇小说《天乳》将新现实主义的真实性与批判性抬升到了一个新高度,其充满奇异的想象和令人惊叹的细节,将浪漫主义气息融入到真实具体可感的反映灾难的文学图景之中,具有力透纸背、催人泪下的文学力量。

  《天乳》以冷静的视角与客观的态度对汶川特大地震与灾后恢复重建的宏大史实进行了生动再现。小说以极重灾点川北青川县东河口村为故事发生地,以朴素、凝重而又充满灵动的笔调,真实刻画了袁水儿、范玉玺、老村长、麻牛、菊芬、肖雨等众多人物形象,生动再现了那场大灾难给灾区人带来的巨大伤痛和灾区人民奋力抗灾自救与灾后重建的人间奇迹,在交集着各种复杂感情矛盾与人性纠葛的故事叙述中,展现了灾区人民亮剑拼搏的顽强精神与时代正能量。

  作家把笔触深深根植于一个小山村的普通民众,以小见大,折射出整个民族乃至人类面临灾难时的复杂人性和灾后艰难的人性复归。作者在真实反映灾难主要事实的同时揭露社会现实和人性的阴暗面,让小说更具强烈的悲壮色彩。无论是大灾面前的人性怯弱、生命在利益面前的道德沦丧、特殊环境里的人情冷暖,还是基层官场的权利运作、灾后重建中的急功近利……在对现实生活客观、素朴、哀惋的具体描写中,小说自然流露出作者关切民众的思想倾向和感情爱憎。作家打破了非好即坏、非善即恶、非此即彼的二元价值判断,游刃有余地刻画出人物性格的多重性、变动性和复杂性,是人物性格的真实流露和自然表现,也是复杂人性最具文学冲击力和善恶解剖力的美学呈现。

  小说将大地震及其灾后重建的故事集中在川陕甘结合部的一个山村小社会里,并把整个中国乡村的诸多矛盾与利益冲突浓缩在这个点上,同时将社会各阶层人物交融一起,充分显示了作家的现实主义态度和对农村当下现实的关切。小说不只一次地通过故事与场景描述来反映现实乡村中那些恶劣的环境和生态破坏,并通过理性的梦想重塑告诉读者,应该如何把握中国乡村的未来走势。

  《天乳》在鲜明表达作家明确的文学意向与释放社会正能量的同时,更加注重作品拷问人性的反思性和揭示人性的超越性。《天乳》避开正面的大歌大颂,在细微处呈现地震与灾后的悲怆实景,以文学的视角细致描写、挖掘特大灾难带来的心灵伤痛与人性扭曲。作家鲜明地表达出一种思想:大地震夺走了同胞生命,毁坏了秀美家园,但更叫人忧虑的却是其毁损了灾区人的人性,造成了根脉断代。作品没有回避灾区群众人性的脆弱和灾区土地上的善恶较量,在赤裸而深刻的人性解剖中宣扬自己的生命主张,把大灾里的人的复杂人性与本能表露得淋漓尽致。小说在几条故事主线中交替穿插着看似畸型实则动人的爱恨纠葛、人性较量,不断进行着对那个特殊时段里的人性的解剖与心灵拷问,希冀通过作品完成对灾区人民的梦想重塑与心灵重构。

  此外,小说把人性主题放大到整个山乡生灵群体,深刻揭示了人与兽性灵相通的敏感地带。大地震让受灾山区的生灵受到了灭顶的心灵毁损与精神创伤,通过岁月的医治,慢慢开始有了难得的野性复原,给读者带来一种“救灾与物质重建相对是容易的、而心灵重建与灾后人性复原却是异常艰难”的震撼与思索,饱含着作家对灾后山民命运的忧患和思考。

  大灾过后,人们开始忙碌着重建家园,但要真正重塑起灾区人的梦想新家园却是异常艰难的。春葚和云豆在泥石流中丧生后,新寡菊芬不吃不喝、近乎癫狂,她不断上访只想为自己的男人争得一个“烈士”的名分。为了给春葚立烈士碑,菊芬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对范玉玺承诺:“只要你答应给我男人立碑,我菊芬情愿嫁给你。”这是灾区人在寻找灾后出路的一种命运的呐喊,何等辛酸又何等豪迈。

  灾后山村的出路,不仅是物质家园的重建,更是精神和梦想的重塑。小说把作家苦苦寻找而得来的重建出路无声无息地根植于故事情节之中,让灾区生命更富有希望。为小说注入具有审美气息和文学张力的诗情画意,小说引用了很多凄美的诗歌片段,如表达肖雨与天虹之间有缘无分的爱情:“不敢企盼窗外的微明/不敢触摸三月的体温/我好怕那灼人的春天/将我这冰冻的腊月温化”,“转眼就到分手的秋季/天地间依旧烟雨蒙蒙/你撑着一把红伞奔走在月台上/我隔着车窗玻璃泪如泉涌/萧瑟的寒风刮过来/枯了一路阳光/也枯了我寸寸柔肠……”流露着忍痛割爱的无奈。

  同时,作家对人物的遭际也以诗化般的场景加以渲染。肖雨与天虹为数不多的几次遇见,总是充满诗意,不仅因为他们都是诗人,共同组织了兰心诗社,更主要的是他们有真正的诗人情怀与梦想。无论是火车上香女偶遇、月亮峡诗会逃险,还是兰心诗社幽会与花海里的两情相悦,就连大地震后的灾区寻亲都充满着灵动和浪漫色彩。

  新现实主义小说不仅要揭示现实矛盾、困境和人性的复杂性,而且应将现实放在历史的脉动中加以追思、反思、沉思,使现实生活图景显示出历史的厚重与思想的深沉。《天乳》特别注重对天乳寨人的民风民俗描写,使灾后重建生活的描写十分生动而又异常鲜明地烙上了地域文化的印记,展现出站立在废墟上的人们走向新生的执著情怀。

  《天乳》的故事发生在自然资源和民俗文化极其丰富的川北地区,小说对川北自然生态与文化特色,对獐子、扭角羚等灵兽的生活习性,对石工号子、祭梁段子的特别描述,读来让人倍增见识与趣味。《天乳》中描写更多的是有关丧葬的细节,不仅增添了小说的悲伤氛围,同时更体现着一种对逝去生灵的尊重,反映了作者对未来的希望和重生的憧憬。报丧、办夜、坐夜、参灵、唱祭、发丧、送葬、丢买路钱,包括头七、迁坟等,无不构成了川北地区一套完整的丧葬习俗与风情画,同时也增添了灾难题材作品的悲郁气氛和悲悯色彩。

  小说中川北民俗的大量运用是灾难小说悲怆情节的需要,也是小说力求文化根脉传承的体现。小说通篇贯穿着作家“根脉传承”的情怀,这根脉就是人脉。哀悼日那天大雨滂沱,村民们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久久不愿离去,老村长嘶哑着嗓子在广播里喊:“我们的亲人都走了一大群,我们得好好活下来,天乳寨的根脉还要一代一代往下传啊!”历史根脉是一种民族精神和文化本源的传承,小说结束时特别回应了这根脉传承的希望所在:“通阴观桃花洞穴前人工打钻的石泉井出水了,酒杯粗一股泉水直往外冒。惠源(蔡仙姑)陪着女道长立即到道观正殿上了一炷高香。惠源说,乳房好比是女人的天,要是没有了乳,那这个山寨还能一帆风顺吗?道长说,天乳寨神泉再现,我们今后就叫它乳泉吧!”

  在大家的支持下,经过天乳寨人自力更生的艰苦奋斗,灾后乡村凤凰涅槃。这场人间炼狱般的灾后嬗变是一抹永远的伤痛,更是大山命运中的一场伟大洗礼。邹瑾将这段特殊岁月的壮丽篇章呈给了时代,也必将成为记录汶川特大地震史事的宝贵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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