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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的文学朝圣之路——读《薛忆沩对话薛忆沩》(冯新平)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1月05日10:21 来源:北京日报 冯新平
    《薛忆沩对话薛忆沩》 薛忆沩著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薛忆沩对话薛忆沩》 薛忆沩著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如果我能够从一个作家那里引出如下的一些句子,我引用的是哪一个作家?

  明天我重新开始我的写作,我将全力以赴,我感觉到,倘若我不写作,我就会像被一只坚定的手推出生活之外。

  我除了文学别无所求,别无所能,也别无所愿。

  写作是我根本的良好的本质。如果说我身上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那便是它了。

  艺术向来都是要投入整个身心的事情,因此,艺术归根到底是悲剧性的。

  你希望在我写作时能坐在我的身边;但这样我就写不了东西了,平时我也写不了许多,但这样我会一点也写不了的。

  谁保持发现美的能力,谁就不会变老。

  沉默包含了多少力量。真正持久的力量存在于忍受中。

  如果我能够从一个作家那里引出如下的一些句子,我引用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作家?

  写作既是我的生理需要,也是我的精神支柱。没有写作我肯定活不下去。

  写作给我归属感、安全感和美感。写作就是我的宗教。没有时间写作,我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我总是苛求自己。我总是苛求语言。我总是苛求自己与语言的关系。毫无疑问,我的一生终将成为这种苛求的祭品。

  我是一个文学的“香客”,写作对我就像是朝圣。

  我相信美学是写作的最高标准。对美感和诗意的向往是推动我生命的动力。

  在没有人知道我是谁的地方,我更能体会生命的孤独和卑微。

  我相信文学是一种个人的事业,“自由”和“孤独”是这事业的两大精神支柱。

  我的写作就是孤独的长跑。它需要巨大的耐心和耐力。

  请原谅我套用薛忆沩《文学的祖国》一文的开头开始我的这篇书评。这两组引文中的一组出自卡夫卡的《写作是我的本质》一文,一组出自华东师范大学最新出版的访谈集《薛忆沩对话薛忆沩》一书。它们相近的语气道出了薛忆沩与西方现代派文学的关系。与薛忆沩精准又充满诗意的小说语言一样,他访谈集中的文字也十分考究。读者可以从这些文字了解中国文学界“最迷人的异类”的文学朝圣之路。

  三十一篇访谈作品融薛忆沩特立独行的人生和悲天悯人的文学为一体,把写作的艰难、存在的困惑和历史的荒诞表现得淋漓尽致。根据薛忆沩自己的说法,这些作品不仅为他个人的文学道路上标画出了一个个的坐标,也为一代人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精神追求提供了见证。

  具有“自言自语”性质的《薛忆沩采访薛忆沩》,位于访谈集篇首,完成的时间也属最早。而这篇“文学宣言”式的自我对话已经包含了随后三十篇访谈中的基本要素和内在精神:“我走的是‘较少人走的路’中更少人走的路。我的所有作品总是与‘时局’关系紧张”……“我过去和现在都不属于文学界,将来也不会有那种归属感”……“我的作品总是在表现历史的荒谬和生命的复杂”……“就像独立的意志和自由的精神一样,孤独也是艺术家保护精神世界的‘铜墙铁壁’”……“小说应该通过灾难性的生活细节、简洁又紧张的语言手段以及狡黠和逻辑的叙述策略来完成这一使命”……这些句子让读者看到了薛忆沩独树一帜的文学观和卓尔不群的人生观。而它们的根源我们可以在访谈集的第二篇作品中找到。

  作为作者接受的第一次正式采访,这篇题为《面对卑微的生命》的作品为读者呈现出薛忆沩2002年以前的人生轨迹和他始终如一的人生态度。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特权的内疚是他的“卑微”的来源之一。而这种人生态度的另一个来源则是“天文学”:“天文学让我们敬畏‘无限’的威力和神秘”……“与光年相比,人生只是一个抓不住的瞬息;与天体的分量相比,人体只是看不见的尘埃”……所以,“卑微是生命的本质”。而好的文学应该让读者悲悯这卑微的生命。

  “爱情”是卑微感的另一个重要来源:“我们总是觉得不配自己所爱恋的人。这是爱情忧郁的基调”……“我一直认为人的生活其实是两个魔术师斗法之后留下来的败局。一个是代表死亡的魔术师‘时间’,一个是代表生命的魔术师‘爱情’”。正如个人和历史的关系是薛忆沩的作品反复探讨的主题,爱情和死亡是其作品中两条交缠不清的线索。后者以不同的方向和方式投射到前者之中。饶有意味的是,从这部访谈集中我们还可以发现,薛忆沩个人命运中的一些特殊事件恰好呈现了文学与时代以及个人与历史的冲撞。真实的人生与虚构的作品居然异曲同工。

  在薛忆沩看来,通过表现受困于“偶然”与“必然”之间的个人处境,通过语言的魔法呈现隐藏在个人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和情感震颤是文学的使命。他说“文学永远都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去认识人、寻找人、发现人”。他强调写作者必须具备三种素质,那就是“考究的美学、批判的精神和悲天悯人的情怀”。

  薛忆沩是一个寒夜中的旅行者,一直寂寞地行走在“极少人走的”小径上。他肯定自己“将近三十年独立于主流和正统的文学道路是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他说他能够坚持下来是因为梦中的“橄榄树”。毫无疑问,这种理想主义的情怀是我们这个浮躁的时代里罕见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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