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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淳朴而赤诚的心(朱小如)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1月02日09:35 来源:中国作家网 朱小如

  次仁罗布长篇小说《祭语风中》,《芳草》2015年第3期

  一颗淳朴而赤诚的心

  读完次仁罗布的长篇小说《祭语风中》,脑海中主人公晋美旺扎的形象栩栩如生:质朴、谦逊的外表,仿佛更能让人体会出其内心无比坚定的信仰。

  他曾经是僧人,8岁即出家色拉寺,“服侍希惟仁波齐活佛12年多”。20岁时,恰遇拉萨“西藏叛乱”的变故,随恩师希惟仁波齐一路避难至“山南闭关”。等晋美旺扎回到拉萨,“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色拉寺已没多少僧人,要想进一步学佛的可能性没有了。晋美旺扎先是以还俗僧人的身份在新政府居委会里帮着做事,希惟仁波齐圆寂之后,他最终却选择了在怒白苏府的商店里当伙计,之后又和有一个男孩的年轻寡妇美朵央宗结了婚,原以为可以就此过上幸福平静的世俗生活。然而“文革”一来,晋美旺扎因收藏的念珠而被告发。造反派上门抄家,抄出了柜子里的度母神像,于是又被批斗。美朵央宗哭着求情,却被推倒在地,腹中的孩子就此流产。这以后,美朵央宗性情大变,一直对他耿耿于怀。晋美旺扎一家被下放到乡下农场改造,直至改革开放,美朵央宗和孩子住到城里,晋美旺扎一个人留在农场。美朵央宗有了新的工作,又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却在生下孩子后流血过多去世了。于是,晋美旺扎把这个孩子带回农场养育。晋美旺扎一生所经历的艰辛生活磨难折射的是历史社会的风云变幻,与其说晋美旺扎是一个藏族僧人形象,不如说他就是一个藏族普通平民的形象。

  小说同时也突出地塑造了瑟宕二少爷和怒白苏管家。瑟宕二少爷出身贵族,不仅知书识礼,行为举止文明优雅,还乐善好施。怒白苏管家出身平民,对主家忠心耿耿,至死不悔。他们都能在经历艰辛磨难和各种不公正时始终保持从容大度的人生姿态。应该说晋美旺扎的人生道路,除了恩师希惟仁波齐之外,受瑟宕二少爷和怒白苏管家两人的影响最深。小说还塑造了晋美旺扎同门师兄罗扎诺桑,在历史社会风云变幻中,他的人生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就此,从这些人物行为处事的姿态对比中,我们不难意识到,即便是出身相同、社会生活环境相同、历史机遇相同、宗教信仰相同,但每个人实际生活中的善恶表现还是有可能大相径庭。宗教信仰可以用来指引一个人的日常生活方向,但信仰的坚定性却未必是从寺庙里习得,而必须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历史社会磨砺才能完成的。

  正如希惟仁波齐圆寂前留给晋美旺扎一封信中所言:“无论世道怎样变化,你都要具有慈悲的情怀和宽容的心,这是我们学习佛教的终极目的……把世间当做你修炼的道场,用心观察和体悟世间的善变与无常,这样你无论遭受怎样的苦难,都不会沮丧和灰心。”小说打动人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一般的宗教说教,而是来自于敢于直面社会矛盾、敢于书写民族历史、敢于叩问自己内心的勇气和胆略。

  同时,在我看来,小说更深远的意义在文本之外:上世纪80年代以来,藏族作家的汉语写作如扎西达娃的《西藏,隐秘的岁月》《系在皮绳扣上的魂》等,成功地将西藏文化近百年来的演变和前途选择巧妙地演化成了奇特的文学形象。连同当年的“寻根”文学思潮以及以马原为代表的“先锋”文学一起,迅速改变了中国当代文学现实主义的单一格局,具有深刻而又持续的影响。新世纪以来,无论是藏族作家阿来的《尘埃落定》,还是汉族作家杨志军的《藏獒》,都足以说明这样一种文学影响力和所取得的成果。

  次仁罗布长篇小说《祭语风中》不仅延续着这样一种深刻而又持续的文学影响力,让我们读到西藏这片土地的神奇,更重要的是让我们读出了西藏人的精神,看到了一颗淳朴而赤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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