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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蒙昧处(方格子)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0月28日11:35 来源:西安晚报 方格子

  数年前,我被弋舟作品的特殊气息所击中,他的小说沉静,冷峻,却又让人于一种宗教般的虔诚中感受到不易察觉的机智,这样的小说品格,宛若细尘在倾斜的光线中起舞,万物喧响,你却可独享天籁,以资疗伤。弋舟绝非是单凭才情创作的小说家,记得他曾经说过,写作是一件有教养的事,或者说,任何一个时代,都需要“有教养的小说”,而读弋舟的小说,字里行间弥漫着的,便是那份“教养”的气息。在我看来,这份“教养”的养成,大约除了先天的才情,还需仰仗后天的勤奋。

  “李选闲极无聊,在百度上敲下曾铖的名字。”小说家弋舟就是这样,在尤为日常的叙述中,展开他的故事《我们的踟蹰》里的开篇。我几乎认为,弋舟就是在某个秋阳渐暖的下午,像主人公李选一样,在一次不经意的搜索中,获取了某种神秘的灵感,从而,有了这样一部小说,有了小说里这样一场庸常的爱情。

  李选独自带着儿子生活,为了不过于违逆父亲的好意,去一家公司应聘,然后便有了与张立均之间若即若离的联系,这里有惺惺相惜的瞬间,却必定也会因了时代裹挟之下的物质绑架,使这场无关道德的相知与不相知,有了交换的意味。那么,这种交换真的很不堪吗?如果不是李选闲极无事,在寥若星辰的茫茫人海中,百度出曾铖这个年少时的同学,我们是否会怀疑,她跟张立均之间的微妙情感,便会习焉不察地敷衍下去?时代仓促,步履匆匆之际,我们都历经

  沧桑。仿佛活着,只为自己与自己对话,从而诘问——我们为什么爱得如此艰难?所有的故事发生,都叫人怅然,我们在不断地追问中,直至丧失爱的能力。

  曾铖的归来,是一次意外,就像小说中那场预先埋伏的车祸。于是,事故发生了。他被动地接受李选决绝的吻别,李选试图独自承担意外带来的后果,她跟曾铖说:你快走。那一刻,李选从一场更大的爱情的意外中脱身出来,而我却只能偏执地将之理解为——这是一个女性在尘世中落水后的自我打捞。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这是诗意,也是对现世的诚恳交代。从汉乐府中走出来的罗敷,俊逸的使君,让李选的爱情有了古典的意味。在这部小说中,弋舟试图让爱情走过千年,饱尝岁月的悲欢,历经另一种意义上的洗礼之后,抵达这个时代。他要告诉我们什么呢?他温润的外表之下,却暗藏着“巨大的羞怯”,他不动声色,把这种羞怯置换成深切的同情之心,让“几位各自经历了人间世态炎凉的沧桑男女”,饱尝爱之幽暗,欲之消磨,让亘古的爱情,有了现代的变格。正如弋舟所言:踟蹰是因为,我们深知这个时代的所有滋味。我们同样深知的,还有岁月的仓皇。“岁月除了会赋予人一些东西,大多数时候,它更会从人身上剥夺走更多的东西。”于是,踟蹰,彷徨,在门外张望的,是李选她们,是曾铖他们,也是我们。于是,我们不由得要和这部小说一道探求——

  是什么,使得我们不再葆有磊落的爱意。

  是什么,使得我们不再具备死生契阔的深情。

  弋舟曾经画画,他现在依然用语言在诠释这个世界。对世相颇具“造型”能力的他,总是能够于淡淡的叙述中,如同画作中的神来之笔,忽地跳出充满智慧才情的“金句”,这真是让人心生嫉妒。没错,弋舟文字中无处不在的寓言一般的隐喻,总是能够刺痛到我。在这个妄论爱情的时代,他在小说里,用一种近似“自然主义”的叙事方式,不徐不疾地告诉我们:无论你爱与不爱,爱,都在那里。那就是,即便爱已经离去,求爱者依然会在一场宿醉之后,默默领受那淡薄的忏悔的气息。

  我们所目睹的,永远不过是一个偏僻的局部,正如谁都无法在小说中穷尽人漫长一生所经历的一切。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捧读这本薄薄的十多万字的小说时,我会时不时放下书本,伫立窗前。我知道,这些时刻,我是被弋舟的才情所惊吓到了。那种细微的疼,是芒刺,却因了秋日高远,仿佛成了缝合伤口的手术针,这蕴含着小说家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医者一般的悲悯与同情,节制、客观之中,总有那么一些暖。

  像是一个患者被麻醉之后,谁在耳边低语:你知道吗?我们的约定,有着星辰的印记。这让我欲罢不能,只有缓过神来,再一次走进小说,走进那爱的蒙昧处。

  《我们的踟蹰》,弋舟/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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