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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的超越与回归(罗山)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0月19日07:53 来源:中国作家网 罗 山

  残雪及其作品一直以来存在着不同的解读,正如有的学者所说:她的作品纯度极高,包容性很强,信息密度大,结构复杂,思想内涵丰富,具有很高的理解难度。要展现残雪作品的价值,有必要采取各种方式对其文本进行深度分析和研究。近日,湖南省社会科学院和湖南省作协联合主办的“残雪国际学术研讨会”在长沙举行。这是残雪自步入文坛30年来首次为她举办的专场研讨会,集中展示现阶段的研究成果,从不同的视角解读,照亮残雪文学世界的不同角落。研究者发现,残雪思想已经悄然改变,学者们从残雪30年来的创作历程中,梳理出她的思想变化的轨迹,这就是“超越与回归”,即残雪的思想已经超越了最初受其影响的西方现代主义,中国文化传统、本土经验和现实生活都纳入她的视野。

  其实,“超越与回归”在残雪思想形成时期就埋下了伏笔,必然成为她的创作历程。贺绍俊以“由内到外”来区别残雪与同时期的先锋作家“由外到内”的文学发展过程。其他先锋作家是由思想和文学的外部效仿现代派来显示先锋的面貌,带有明显模仿的痕迹,与自身的经验缺乏联系和沟通,与所表现的对象有所隔阂;而残雪是从自我经验出发,思考到了与西方现代派相似的主题,所反映的现代中国人的特殊心理,以及所采取的心理感觉叙述不期然地与西方现代派的叙事方式重叠。我们需要思考的是,残雪文学作品的精神内核为什么能产生与现代派相呼应的品质。罗璠曾出版过《残雪与卡夫卡小说比较研究》,他现在认识到,残雪的独特性已经不需要以比较的形式来展现出来。龚旭东认为,残雪研究还有诸多空白领域,如早期中国文化、诗歌训练、湖南本地巫诗传统对残雪的潜在影响,可以用小说中的长沙意象等角度来开拓残雪研究。彭文忠认为,残雪一直以来执著地用梦魇与呓语的形式致力于探寻灵魂内部的风景,但不要忽略的是,在残雪的文学世界里有闪烁着神秘色彩的巫楚文化的血脉流传,有与中国文学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俞世芬也是从西方文化对残雪的影响入手再谈东方文化的回归,认为残雪早先的批判性主要着眼于传统文化基于血缘关系的人伦问题,指向人性中的功利性特征。就着传统文化这个主题,余三定认为残雪的写作具有一种独特的文化价值,其文化意义主要表现在,一是打破了传统的写作方式,二是追求个性和独特性,三是具有知识分子的“清高”品质。这些品质正是许多作家所缺少的。

  通过细读文本,展现残雪作品的主要思想和艺术价值,是这次研讨会的另一大特色。美国耶鲁出版社社长约翰·唐纳蒂契通过对残雪《最后的情人》文本的分析,展开讨论了残雪小说的重心问题——“爱”。在残雪的思想中,她相信灵魂是相通的,这就是她所理解的“爱”。因着这样跨国界的也是跨物种的“爱”,残雪有着“宇宙视野”。谭桂林则提出,从《边疆》中可以看出,残雪的梦由早期的“噩梦”转变为“光亮温馨”,完成了由梦魇到梦想的诗学转型。通过《边疆》,残雪把文学的抒情传统与自己的含魅思维糅合在一起。他还提到《边疆》创造出一种回忆主题,让人物回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这个发现让邓晓芒深感赞同,他认为残雪的梦更多的是一种“梦想”,对此要从心理学的角度转变为哲学的视角。日本学者泉朝子以心理观察记录来解读小说《我在那个世界里的事情——给友人》,认为写出来的是在本能支配之下感性和理性结合而实现理想的过程。敬文东以《五香街》为例分析了残雪作品中所展现出的“袖珍人类史”,他说,现实生活在时间轴上的延续构成了人类的历史。正是因为对生活现实的把握和融入,残雪的小说便具有袖珍人类史特质。在“神神叨叨”的叙事结构之内,残雪将几乎所有关键性的历史细节全部汇聚在了《五香街》中,并通过叙事行为产生出奇异的化学反应,揭示了贯穿整个人类历史的重大问题。唐俟以残雪的中篇小说《思想汇报》为突破口,探索“艺术引导启蒙”这个话题。他对食客这个人物形象大加赞赏,认为食客的隐喻性很深,是黑暗中的明灯,是完全不需要面子的神,因而是残雪小说中具有强大的启蒙意义的一个人物典型。

  文学本体论与作家认识论一直是研究者热衷于探索的问题,也就是说,残雪“怪异”的写作之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思想资源支撑着她。邓晓芒认为文学都视“冲突”为生命,但冲突有不同的境界,包括现实与现实的冲突、心灵与现实的冲突、心灵与心灵的冲突以及心灵与自身的冲突。残雪属于第四种类型,但四个层次有时是混合的、互补的。瑞典汉学家夏谷从《易经》《文心雕龙》《老子》《桃花源记》中理出一条线索,他认为残雪的叙事中总是在搜寻更虚幻又往往能触及的充满魅力的乌托邦,她使人向往这种具有诱惑力的归隐之地。残雪塑造了一个想象中的、匪夷所思的世界,这个世界里人类与动物、自然与文明达到了汉语诗学中的情与景的共存,并且与艺术角色和艺术作品本身的修辞方式相一致,两者之间总是互相渗透、表达,削弱或加强。王迅认为,残雪的小说是对灵魂世界更深的探索,试图在缪斯现身的瞬间捕捉到灵魂突围的真实景象,从灵魂自身内在的结构出发,让其自我分裂、搏斗,实现对自然结构、艺术结构和哲学结构的深层洞察。吴投文认为残雪决绝地与自身传统进行切割,这种片面和偏激恰好使她获得一种独到的深刻,这种边缘化的美学追求有她的内在路径,那就是通过以对卡夫卡、但丁、博尔赫斯等人的阐释,找到一种心灵契合。罗如春从现象学、发生学的角度讨论残雪写作主体和方法的根源所在,认为残雪创作的主体是从生活经验中转化而来,是“准鲜艳的主体”。

  作家残雪向大家倾诉了自己最近的心路历程,也透露了她对传统文化重新的审视,她认为中国文化从本质上讲是一种物质的文化,这种文化在当今如能摒弃偏见,批判自己的狭隘性,张开怀抱接受西方的精神文化传统,将会有巨大的潜力焕发出来。“一种精神化了的物质文化在当今世界文化之林中是具有优势的,这也是近年来我对自己的文学在西方产生影响的一种深层次的思考。”同时,残雪介绍了她的两本新作:长篇小说《黑暗地母的礼物》和即将完成的哲学书《物质的崛起——萨特的〈存在与虚无〉批判》。在“超越和回归”之后,残雪的思想日趋圆融,并更加激发了她的创作欲望和动力,就像她所说的:“也许是由于中西文化的结合运用令我的写作如虎添翼吧,我至今还未感到任何灵感在我身上消退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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