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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宏伟中篇小说《假时间聚会》:真假虚梦(刘汀)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0月09日08:00 来源:中国作家网 刘 汀

 

 

  李宏伟中篇小说《假时间聚会》,《人民文学》2015年第9期

 

  真假虚梦

  李宏伟的《假时间聚会》首先有一个非常好的篇名。这个“假”字,可以做真假的假,所谓“假时间聚会”,可以理解成一个假的“时间聚会”或在“假的时间”聚会,“假”指向了一种明目张胆的虚构,但“时间”二字却又让这个“假”的动作有了具体性。当然,这个“假”还可以是假借的假,也就是凭借之意,那么“假时间聚会”就会变成借用时间来聚会。假还有其他含义,比如假定、假如等,但不管以哪一种含义去理解小说的内容,你都会陷入一种真假、虚实、现在与过去的多种悖论式的情景中。读这篇小说,你如同置身于一个不断遭遇“小岔分径”的花园。

  拨开作者在题目中设置的重重迷雾,《假时间聚会》到底在讲一个什么故事?我愿意把它看做是一个人到中年的青春故事。在小说里,作者不但让所有人戴上面具,还允许他们虚构自己过去的生活,惟一知晓谜底的三个主角,聚会的策划者方块即将死去,女主角孙亦不见首尾,男主角王深深度游离。看起来,这就是一群中年人试图假借某种形式“重述”一遍青春故事而已,但是小说的最后,当那个被方块邀请来拍片子的“你”来到了王深家门口,王深开门,“你”钻进王深的身体里,我们才豁然发现,所有曾经笃定的故事都不再可靠。

  就这篇小说而言,故事和情节是次要的,我更喜欢它的形式。在文本的一部分里,作者非常冒险地选用第二人称“你”作为叙述人,“你”是一个不存在的叙述者,或者说是一个分裂的叙述者,它是王深的分身,也是方块的分身。这个不存在的叙述者拓展了小说的叙事空间,也提供了新的视角,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一篇具有先锋味道的小说。李宏伟在写现实题材的过程中并没有放弃对文学性实验的追求。在当下大部分的期刊上,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单纯现实题材写作,写法也是单纯现实主义的,故事性成了中短篇小说的关键,而形式感越来越不被重视——因为普通的读者对形式无感。然而,如果能够回到最朴素的层面上,小说应该更多鼓励探索性的写作,鼓励对形式的追求。

  一个中年故事,也是一个青春故事,如此热闹而现实的话题被作者以一种更具有文学性的方式讲述出来。或者说,小说的故事完全可以使用传统现实主义的方式来讲述,但作者放弃了这种写法。他试图混淆真实和虚构,当然这种混淆是在个体内部的,主要是在王深内部的。在小说里,除了王深和王深的分身,没有人对这场聚会产生游离和怀疑,方块没有、孙亦没有,其他参与者也没有,尽管他们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

  李宏伟所触及的最终仍然是个体的精神问题。小说让我看到了这样的一代人:他们锻造了一种特殊的时间观念,用各种各样的事物来帮助自己遗忘过去、不想未来,只沉浸在此刻的生活中。对他们来说,一切价值性都是外在的,如果连记忆都不重要,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在这个体系里,理性的判断让位给日常的感知,那个“假时间聚会”和自己混淆的残破记忆一样,都不过是某种幻想的产物,结局只能是王深最后“关上门,搂着妻子和女儿很快就睡着了”。这个绚丽的聚会是一个颠倒了的梦,它发生在王深睡觉之前而不是之后。在这个意义上,这篇小说与刘震云的《一地鸡毛》形成了某种关联:《假时间聚会》的结尾就是《一地鸡毛》的开头——“小林家一斤豆腐变馊了”。不同的是,馊了的豆腐毕竟还能搅动家庭气氛的紧张,但对王深生活的时代来说,一场真真假假的聚会不会对他的现实产生任何影响,我们似乎在一地鸡毛的梦里陷得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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