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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从下江来——我的抗战记忆(戴明贤)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9月04日08:22 来源:文汇报 戴明贤

  (一)

  适逢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一个抗战时期的难民孤儿,带着老伴、儿子、儿媳和孙子,重访他出生与度过童年的贵州安顺。他大名祝世安,小名毛毛,今年73岁;出生51天就没了娘,由我母亲抚养到11岁,1953年才由老家来人接回上海。我和弟妹与他们在贵阳见面,陪他们回安顺重访敝败的故居。暌违62年,不仅父母辈尽都不在,同辈也七零八落了,他说的还是跟着我滚铁环、放风筝、用簸箕捕麻雀。抗日战争在我和他的童年记忆中,就是难民、歌声和军队。

  安顺是当年西南大后方的一座小石头城,没有受到日寇铁蹄的践踏,没有挨过日本飞机的轰炸。杂色斑驳的沦陷区难民群,络绎不绝涌进来,给小城带来前所未见的“繁荣”。白天,东街和南街的两面街檐摆满难民的旧货摊:旷日持久的流亡使他们日益贫困,靠变卖衣物换口粮。傍晚,商店合铺板,难民回寓所,五花八门的练摊络绎登场,满街飘浮着电石灯的臭气。统称 “耍把戏”或“卖打药”,其实细类极多,九流三教、鱼龙混杂。难民不论来自江南塞北,被一律称为“下江人”。下江人把无数新事物带入安顺:从奇装异服到自由恋爱,从新式婚礼到西洋魔术,全方位颠覆了这个封闭小石头城的古色古香。

  我第一次感觉到“日本兵杀来了”的震撼,是进入黔中附小一年级,在师生同乐会上,听一个女生独唱《松花江上》。她是随家长逃难来的外省人,也就是三、四年级的年龄罢。开始唱得很动听,随即喉咙哽咽,后来就号啕大哭,牵动许多师生,全场一片哭声。不久,军衣军帽的职业演员“剧宣四队”进入石城,与本地的 “抗战戏剧歌咏团”、内迁的国立兽医学校组建的“珠江音乐社”、黔江中学师生剧团、接踵而来的高博、杜雷等人的“新中国剧社”,加上一些流动过境的民间剧团,把敌忾同仇、抗战救国的氛围营造得如火如荼。剧宣四队隶属于周恩来的政治部第三厅,是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的文艺宣传队。队长舒模,演出节目中延安作品很多,如《黄河大合唱》《生产大合唱》《兄妹开荒》等等。

  我大姐明端喜欢唱歌,四队又借在她们县女中,于是与这些文艺兵结下友谊,不久就把他们请到家里来作客了。我会唱许多抗战歌曲,多是听她唱听会的,至今一句没忘。

  四队来了不久,就在京戏园上演老舍、宋之的话剧《国家至上》,剧情是褊狭的民族主义情绪如何化为同仇敌忾的爱国主义力量。我原先只看过京戏,第一次看写实手法的话剧,非常刺激。后来又看了《雷雨》《日出》《家》《桃李春风》《风雪夜归人》《狂欢之夜》《密电码》等,总有十多部罢。那时舞台上的道具乃至服装,都是借用现成的,拼拼凑凑。大幕拉开,一堂写实摹真的布景显现出来,场子里就像刮穿堂风一样,掠过一阵赞叹之声。幕间换景的时间,长得够睡一个小觉。后来到省城上中学,读遍了图书馆里的话剧剧本,至今仍把剧本当小说读,就是这时引起的兴趣。

  (二)

  有两家素昧平生的“下江人”,因国难而与我家结缘。

  大姐明端的黔江小学班主任老师张惠,当时新婚不久,夫婿是中国银行的主办会计祝寿庭先生。小两口都是江苏人。忽一日,姐姐告诉母亲,张老师生了个男孩,得了月子病,听说很不轻。当晚母亲就带着两个姐姐和我去探望。她住在西街中国银行楼上的大房间里。室内一片白:被褥、枕头、窗帘、桌布都是白的,像一间医院的病房。张老师躺在一片雪白中,显得头发特别黑。她半坐半卧与母亲说话,一直温柔而憔悴地微笑。母亲坐在床边,同她小声说了刻许钟就起身告辞。走在石街上,母亲叹息说,产后寒!怕是留不住的客了。可怜年纪轻轻的,又逃难在外。这时街上黑沉沉的,透过钟鼓楼门洞,东街那边几盏小摊上的油灯在黄黄地闪烁。当时的街景和想打冷噤打不出的感觉,至今清晰如在昨日。

  张惠老师果然不治。大姐明端提出把娃娃接到我家抚养,母亲同意了,她知道一个身在异乡的男子不可能带活婴儿。明端带着两个女同学去到银行宿会,抱起毛毛就走;一边向追上来的毛毛爸爸解释缘由。这个有趣场景是毛毛后来从他父亲听来,这次见面告诉我的。这样,毛毛就与众多的干兄干姐干妹们一起长大。我父亲与祝先生也成了朋友。后来他奉调省城分行,只能在节假日来看毛毛。

  在我家寄宿过另一位“下江人”:内迁的国立兽医学校附属医院的张院长。张院长面麻,口音重,不知籍贯何地。夫人姓名我不知道,大家只称张太,秀雅端庄,几乎足不出户,我们极少见到她。我父母有时去同他们聊聊天,听听京戏唱片。日本宣布投降,他们几乎是第一批离开的。主客都有依依之感。张院长送了一套紫砂茶具给我父亲留念,张太太送母亲的是一只马口铁大饼干盒。张家夫妇的命运非常悲惨:在返乡途中遭遇土匪抢劫,夫妇双双遇难。消息传来,我父母嗟叹不已。当时父亲力劝他们待时局平稳一些再作归计,无奈他们归心似箭,孰料前途如此凶险。

  明端还有两位江南流亡同学,也在我家借住了很久。孤身学子无门路,两人返乡很晚。一个叫吴金龙,长得黑黑粗粗的。一位秀气些,不记得姓名了。与我们同吃同住,对我母亲“妈妈妈妈”叫得很亲热。临别时,一再说道谢的话,掉泪。母亲叮嘱她们,到家就来个信,免得挂牵。一去之后,就无消息。

  战争的主角是军人,但安顺离战场远,偶有衔枚过境的部队,我们小孩也不知道。常见的兵是“第七荣誉军人临时教养院”的伤残军人。院长田玉璠是历史学者,我们学校曾请他来作演讲。大胖子,大红脸盘。下躯瘫痪,坐着大凉轿,四个兵一直把他抬到旗台前面,他就坐在藤凉轿里讲学。讲得满脸大汗珠子,掏出雪白的大手巾满脸擦。神情温厚,很有点儒将风度。口音我们还听得懂。讲的是刘备信任关张胜过诸葛亮,还有“宋太祖杯酒释兵权”。

  临教院伤兵是小城一大公害,市民谈虎色变,香烟摊小酒店更如鼠怕猫。买烟买食,不能提钱字,一提钱,抡起拐杖横扫千军。他们有时是蓄意寻衅,宣泄愤懑:同是为国致伤致残,回到后方,官兵待遇天差地别,何况有些军官根本是好胳膊好腿的,抚恤倒比真残废高,三妻四妾,浅斟低唱,想起来,真要“砍开脖颈才够出气”。奈何不了他们,就拿大头百姓泄愤。

  临教院军官里戏迷很多,有的还能粉墨登场,有一位娶几个女戏子做姨太太,天天在家里唱戏。有一位干脆下海做底包。另一位则脱离军籍,筹建京戏园子,遍邀名角来演出。有一位“劈纺皇后”曹丽君在安顺亮相,三天打炮戏没唱完就被警备司令蔡雨时娶为小星了。我上下学经过南街,就多次见到蔡司令胳臂挂着个娇小柔媚的女子在石街中央威严踱步。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伤兵们也想天天看白戏。为此纠纷不断,场内时常突发骚乱。戏园子既有军方背景,就在最后一排设“弹压席”,由保安司令部派兵持枪看戏,以示威慑。这办法开始还奏效,但伤兵中也不乏不信邪的,常与守口的吵闹厮打。积怨渐深,终于酿出一场真枪实弹的惊险争斗。起因仍是常见的无票闯关之争,一个伤兵狂怒之下,抱了挺冲锋枪回来,对着戏园子乱扫射。这戏园子的结构是倒着修的,舞台靠街面,池座在后面。伤兵扫射,首当其冲的是后台的演员。当时的台柱、著名红生苗溪春先生,多年后向我讲述了他亲历的这件事,犹有余悸。此事立刻轰动全城。后来由各方出面调停,最后由临教院的军官票友、姨太太票友与戏班合演了一台戏,作为了结。大轴正是曹丽君与另一位戏子太太的《贩马记》,戏牌上的称呼则是“蔡司令夫人”了。

  (三)

  壮怀激烈的抗战场面,值得一说者有两个。一是抗战前期,一二一师、一零三师离安参加台儿庄战役,与安顺父老壮别;暨云南龙云、卢汉派出滇军六十军、五十八军参加抗日,由昆明出发,入黔经第一个大站安顺。安顺民众在大十字钟鼓楼东面搭建木台,举行迎送抗日将士大会,向滇军战士赠送毛巾、草鞋、肥皂、电筒等慰劳品。据亲历者回忆,安顺县参议会副议长韩云波代表民众致词,登台扬声道:将士们,我是个普通老百姓,我是个工人出身,今天我谨代表安顺百姓向你们敬礼!随即向台下毕恭毕敬三鞠躬。台下军民热烈鼓掌。接着说:我见到你们的英姿真高兴,希望你们英勇杀敌,你们一定能够把小日本赶出去!举双臂高呼:还我河山!台下军民振臂同呼。他接着说:小日本膏药旗就像辣太阳,我们国家好像绿油油的禾苗,正当要出穗时候,烈日把我们的田水晒干了。将士们,你们从云南来,云南、云南,把云推上去,拦(南)住烈日,普降甘雨,我们一定要赢得一个好收成,打败小日本!此时掌声雷动,街巷共鸣,小城万众一心,激情激荡。这位韩先生是我父亲的挚友,我小时候对他很熟悉。

  亲历的一次悲壮肃穆场面,是对抗日名将戴安澜将军灵柩的路祭。戴将军率二百师入缅参战,于1942年5月26日在缅甸茅邦村的野人山战役,掩护英国盟军撤退,壮烈殉国。灵柩从昆明方向运往省城,途经安顺,安顺百姓自发举行了空前绝后的万人路祭,从西门外(入境口)到东门外(出境口),夹道肃立于香案果桌后,目送英灵。我们小学师生列队于东门外公路边,站了几个小时,望着灵车远远而来,缓缓而去,一时间青烟袅袅,哭声此起彼伏。戴将军的陆军第五军二百师,曾驻扎安顺数年。安顺人提起戴师长,无不肃然起敬。戴师长是安徽芜湖人,他的队伍是当时中国罕有的机械化陆军师。在桂南大会战、昆仑关战役建有殊功。1940年奉调贵州整训待命。到石城后,司令部驻华严洞,官兵散住于南关乡一带。纪律严明,与地方相处融洽,为地方建设作了许多贡献,如疏通贯城河、修路、为乡民办学校、挖井找水、免费治病、宣传卫生知识等等。我上学下学经过南街,多次见到戴将军。呢质军服军帽,背着手慢慢走,神态十分厚重稳健,还时不时与路人交谈,非常的平易近人。旧时军队官兵,老百姓非常惧怕,敬而远之,像戴师长这支部队能令民众感到可亲,真是凤毛麟角。

  太平洋战争爆发,抢修中缅公路(所谓史迪威公路),给小城带来了美国兵。小城原也有外国人的,那是天主堂的修女和神父。美国兵大不一样。他们蜂拥而来,小城立即热闹了许多。他们带来了大量洋玩意:吉普车、短夹克、口香糖、冲锋枪、骆驼牌香烟、各种战地食品、大拇指加“顶好!”等等。老百姓管他们叫“美军”,文一点叫“盟军”。大队美军驻扎在北门飞机场,指挥部门的军官借住在我们三一小学校舍。我们学校搬到县参议会后园的几幢旧木房上课。在我印象中,美国兵多是些活泼轻浮的小伙子,经常三五成群地找机会出来闲逛、猎奇,领略异域风情。虽然是“红毛绿眼睛”,见惯也就不惊了,所到之处,每每引起小孩围观。那时市面上的美军物资五花八门:弯头手电筒、军毯、大头皮鞋、夹克衫、呢大衣、蚊帐、食品包,以及许多想都想不到的玩意儿。除了香烟和口香糖是花花绿绿的,其余全部草绿色(城居民干脆叫它“美军色”)。都是大兵们偷偷卖出来的。大朋友谷哥告诉我,在他当店员的那个香烟店,时不时会趁夜色踅来一个美军,进到店堂里,解开夹克衫,从腋下取出一条骆驼牌香烟,就着钞票讨价还价,成交后揣起钱立即离去。最多的一次,那人夹克里竟藏了三条烟。那时候满街都是骆驼牌,还有“红吉士”、“白吉士”,最好的据说是“红双狮”,杆很长。

  随着中缅公路的进展,小城经常有美军车队过街,从东门进城,经东大街、钟鼓楼、西大街,出西门过两可间、花牌坊一带逶迤而去,直奔云南。每次经过,必引起行人伫观。如碰着赶场,万众夹道,只空出够汽车前进的一条人胡同。最壮观的一次,足足有七八十辆大小越野车,前面的车辆已越过钟鼓楼向西街去了若干辆了,东门方向还像一长队怪虫,无穷无尽地踽踽而来。事后,居民们津津有味地议论了许多时候,并引出种种分歧、争论和见证。有一次一辆白色小吉普在多辆普通吉普簇拥下,从省城方向(东门)进城,在我家隔壁内国际餐厅门口停下用餐。我看见白吉普和前后几辆车伸出颤巍巍的细杆,顶上有风车叶似的薄片,后来听说是扫雷器。那辆主车白得耀眼,车主的身份肯定很高,有人猜是魏德迈。

  (四)

  日本飞机轰炸是大后方第一灾难。但安顺的躲警报总是有惊无险。安顺人真正感受到战争的威慑,是1944年冬。日寇一支部队由广西北上,攻入贵州南端的独山县,这消息对一向以“福地”自许的安顺人,不啻一场地震。城民们发现,那些常受怜悯的“下江人”(即难民)的悲惨命运,一夜之间罩在了自己头上。短短几天里,传闻蜂起,人心惶惶。我上学下学,也能感到街上异样的氛围。忽然一天,母亲宣布要带着我们去乡下住些日子,父亲留守观察。去的是远郊郭家屯的吴家。两家本无戚谊,也无交往,是亲友间接介绍去的。那个冬天非常冷,泡冬的水田结成很厚冰壳,我们在上面滑冰,不断跌倒,把冰面坐出纵横的裂纹。我大姐二姐成天在吴家新媳妇范三姐屋里唱歌,一唱半天不知疲倦。我们借住吴家,原不知会住多久,锅瓢碗盏米油豆类准备了一大堆。但新鲜劲还没淡,家里的挑水工刘大哥忽然来接我们回家了,说是日本兵已退出贵州境。于是我们又恢复了老秩序:假期结束,开学报到,每天经过“下江人”的地摊长蛇阵上学放学,回家吃饭睡觉做作业。

  1945年元旦,剧宣四队演出《新年大合唱》,“我们欢唱三十四年新年歌,恭祝大家健康多!有气有力多生产,不怕肚子吃不饱……”,锣鼓喧天,耍狮、舞龙、秧歌、腰鼓,最后放大红色的蚂蚱炮,气氛非常热烈。热闹一番,复归平淡。暑假过了又开学。

  刚开学不久,冷不防日本投降的消息从天上掉下来。没一个人有思想准备。真是天上掉馅饼,而且是个天大的馅饼!

  日本投降消息传来那几天,小城四条大街人流汹涌,爆仗声此起彼伏,连只有过年才上市的黄烟、嘘花也赶制出来放,挤不动的人群也不躲闪。接着,连暌别多年的“烟火架”,也隆重燃放于小十字川戏园,一连呈现了几出老戏场景。驻扎在北门飞机场的美国大兵也开着十轮大卡车来参加狂欢,人群中高耸耸地浮动着草绿色的船形帽。同德商号店员谷受璋扎了一只很大的彩灯:中美英苏(当时所谓“四强”)国旗并列在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上。这盏灯挂在一商号二楼窗外,晚上灯里的“轻磅电灯”(110伏)一亮,把四周照得通明,引来越集越多的市民聚观,加上美军卡车,堵断了大半条街。店里怕人多出事,把闸拉了,黑暗中更是一片骚动喧嚷,吓得又把灯开亮,直至观众看够了,逐渐散去,才关灯睡觉。

  涕泗汍澜的狂欢之后,激流猛退。“下江人”蜂拥而来,蜂拥而去。舒模和他的唱歌兵们也不在了。走了。消失了。我的小城像一只饱满的气球被锥了个口,急速干瘪下来。上学放学,石街格外冷清。我那份惆怅啊!

  (五)

  抗战胜利,祝先生随银行复员上海,毛毛仍留在我家。次年新年,从上海寄来一大包年糕之类的江南食品。五十年代初,我父亲参加昆筑工商界参观团,在上海与祝先生见过面。后来运动频仍,就失掉了联系。毛毛跟我妹妹们一起长大,11岁随老家委托的专人回上海,此后再无音信。1978年,我出差去上海,从公安户籍处查得祝家住址,居然找到,但只见到毛毛的异母妹妹,祝先生去北京出差了,毛毛也在一个市属县的农机部门工作。前年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一声“明贤大哥呀,我是毛毛呀!”真教人百感交集。原来是他儿子永宗从网上读到我写的一篇《下江人》,辗转询问到我家的电话,把这根断了62年的线接了起来。他告诉我,父亲谢世多年了,叔叔寿康还健在,94岁,还能每天上下六楼,做各种杂事。寿康先生当年是内迁中学的学生,来看望哥哥和毛毛时也住在我家,我们叫他祝二叔。后来考取中央大学,胜利后随校复员回南京。恢复联系后,他给我写来长信,蝇头小字很秀丽,旧事记得清清楚楚,思路非常清晰。

  这次见面,两家的下一代倾盖如故。永宗说他和妻子都在南京钢厂工作,很忙,员工极少因私事请假的,要请也不会准的;但这次他提出来要请一次“寻亲之旅,感恩之旅”,立刻同意了。毛毛说,他1988年出差来过贵阳,也去找过老家,但因记忆模糊没有找到。我们听了大嗟叹!那正是我母亲去世的前一年,如果那次找到了,还能见到一面。临歧依依,留下经常联系、明夏再见的约定。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我们这代人刻骨铭心的抗战记忆,在年轻人像是传说了。许多许多一起经历过抗战的人不在了。但剧宣四队音乐人草田离开安顺时,赠给我大姐的袁水拍译诗集《我的心呀在高原》,还立在我的书架上。那些抗战抒情歌曲,如影随形地伴了我一生,至今还常常哼唱。

  乙未立秋日草竟

  (作者曾任贵州省书协主席、贵州省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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