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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望与遐想——我心中的儿童文学(殷健灵)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8月25日10:47 来源:南方日报 殷健灵

 《1937·少年夏之秋》  殷健灵 著  贵州人民出版社  2015年7月

  编者按

  在今年的“南国书香节·南方国际文学周”上,儿童文学成为重要部分。知名儿童文学作家殷健灵也应邀出席了本次文学周活动并作了主题演讲。本报节选其演讲中与其新书《千万个明天》和《1937·少年夏之秋》相关部分以飨读者。

  我常常一歇就是一整年,什么都不写的时间里,就是生活、工作、读书、旅行。偶尔,如果状态好,也会在一年里写不少东西。我一直觉得当下的儿童少年小说应该有一些新鲜的面目,不仅仅是校园内外、家长里短、幽默调侃、朦胧温情、忧郁缠绵,还可以更宽广一些、厚重一些、旷达一些。2008年,是我状态比较好的一年,这一年里,我先后完成了两部题材和风格完全不同的小说,《千万个明天》和《1937·少年夏之秋》。

  前者写当下,后者写历史;前者是全知型的第三人称叙述,后者采用第一人称,仿若“伪纪实小说”;前者故事节奏舒缓,需得细嚼慢咽,后者情节紧锣密鼓、简洁晓畅;前者调子明丽忧伤,后者则有些血腥残忍但也温暖,而在语言上,我尝试与当时历史背景相称的民国白话风……还可以举出许多,两者却有一样相同,灵感均得自听来或看来的故事,以新闻事件为蓝本,并且,它们讲的都是遭遇失去以后生活在日常中的继续。

  《千万个明天》得自一条电视新闻,在一趟浪漫的境外旅行中,一名男子在妻子的眼皮底下蹊跷地被海潮卷走,踪影全无,精神崩溃的妻子不得不带着巨大的谜与痛在限期内回国……《1937·少年夏之秋》的灵感源于一个听来的故事。抗战时期,一个自以为资质平庸的少年,受到年轻女国文教员的鼓励,重新发现自己,并且对女教师产生纯洁而美好的情愫。在战乱中,他依旧享受着青春生命带给他的悸动与向往。但是变故突然发生,女教员当着学生的面被敌伪人员带走,从此杳无音讯,少年再也没有见到心目中的偶像,直到他成为一名医学院学生,却在解剖台上看到了心中偶像的遗体……

  这两条线一直在我心里盘桓,就像两枚种子,沉默地埋在土里,等待着发芽。故事是需要孕育的,它们会渐渐长成你需要的模样。戏剧性变故固然为艺术家们所钟爱,但令我更加着迷的却是在巨大变故发生后,继续行进中的日常生活的凡俗和人心的幽微。

  以往,我笔下的人物大多数是女孩或少女,她们住在城市或者乡镇,并且活在当下,至多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一群,那都是我熟悉的生活。但在熟悉的生活里浸淫久了,难免想改变。大约在2006、2007年间,正因后一个故事的启发,我直觉要写一部以少年为主人公的作品,生活在上世纪上海的孤岛和沦陷时期,身处乱世,遭际曲折艰辛。我试图通过少年的眼睛还原那个时候的世象和普通人的命运,而少年,他成长中的灵魂处于可变的状态,内在的不确定、摇摆与外在环境的倾斜、混乱,这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将构筑一个好看的故事内核。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大量的史料里寻找那个年代上海的踪迹,也向老人讨教。大至当年的新闻事件,小至拗口的路名、零碎的小道消息、风俗小吃、街头风景、生活细节……我尽力让自己熟悉和沉入,通过文字和图片,但终是无法亲手触摸的隔膜。因此后来写成的《1937·少年夏之秋》,更可看作是一部“伪纪实小说”,她承载了我个人对那个时代的想象。只能说是想象而已。

  我在查找资料时,阅读到一段当年的重要新闻:1937年8月14日下午,中国空军在淞沪会战第二天,一枚炸弹误落上海大世界游乐场门前十字路中心交通指挥亭,造成400余人死伤。所配照片形状之惨,令人发指。这一场惨剧将改变多少人、多少家庭的命运?炸弹落下,充满偶然,新闻背后又有多少纷繁复杂的人世故事?

  少年夏之秋逐渐成为一个丰满的形象来到我的面前,之前的故事雏形只是缩减到小说中的一小部分,夏之秋有了自己的命运走向。整部小说犹如多幕话剧,幕起幕合、场景转换、故事衔接都有了自己的节奏和方式。这个12岁的男孩一瞬间从优渥的生活跌入命运的炼狱(父母被炸死,妹妹失踪),投入到云诡波谲的乱世之中,跌跌撞撞,孤身成长。他被冲往生活的谷底,又以自己的力量返回,支撑他的是梦想、豁达和爱……

  这个故事和战争有关,但又不仅仅表现战争。战争和命运促成了一个少年的加速成长,这带给他的究竟是幸或不幸?梦想和现实互为两面,当带着梦的追寻遭遇落到地面的现实,生活又将在我们面前展开怎样的画卷?我在故事里仿佛找到了答案,仿佛又没有找到。

  小说于2008年2月28日动笔,6月写成初稿,2009年1月和6月又经历两次修改,直至2009年9月正式出版,历时一年半。我给小说设计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尾,每个读者都是续写者。正如生活从来不会画上完美的句号,站在今天,我们无法看清明天的样子。对读者来说,夏之秋生活在什么年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通过夏之秋的眼睛看见这个世界,它的乖戾,它的温存和美好。

  尽管《1937·少年夏之秋》因其题材的独特性和表现手法的某些新奇引起了评论者的关注,但从个人喜好上,我更倾向于2008年下半年创作的另一部小长篇《千万个明天》。可以说,这两部作品几乎是同时进行的,故事里的时空交错分岔,却又互不干扰。要说案头功夫,《1937·少年夏之秋》要繁重得多,但若说创作难度,《千万个明天》却是在前者之上的。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作者的高明之处不在于它制造戏剧性的能力,而在于他还原日常生活、回归点滴生活演变且将它们做得风生水起的能力。

  《千万个明天》讲的是初一女生海瑟薇随父母去泰国攀牙海湾度假,父亲被海潮卷走,陷于极端痛苦和迷茫的母女俩在此后一年间逐渐步出灾难心境的故事。在一个巨大的感叹号之后,生活回复平常,但暗流涌动。表现那些平静之下的潜流十分有挑战性,同时也乐趣十足。

  短短不到十万字的篇幅,我希望表达的不仅是无常人生中的生与死、爱与痛、错失与坚守、无望与希望、无奈与承受、逃避与担当,更试图还原日常生活的平实、凡俗和真切。呼天抢地固然可以夺人眼球,但阅读日常生活本身,或许更能品咂出人生的真谛。

  创作这两部小说,让我经历时光的分岔与更迭,也触摸到离文学比较近的内核,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擅长什么。那些融入了真生命体验、表达永恒的人生和人性,并且体现着时代精神的故事终将焕发恒久的光芒,但对于一个写作者,恐怕永远都无法拒绝新鲜感和陌生感的诱惑。

  我时常自问,在这个选择层出不穷的年代,读我的书(文字)的人,凭什么要把宝贵的时间交付与我呢?更何况,我面对的往往是站在人生起跑线上的大大小小的孩子,你的文字或许会在他们的人生中打下一抹最初的底色。

  我们都是造梦的人。

  只希望,我的故事能深入到读者的心里面。在失落时候、被伤害、甚至被撕碎的时候,故事能够重新塑造他们。我充当梦的制造者,制造我自己的梦,也制造别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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