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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匠人》(申赋渔)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8月13日11:15 来源:北京日报 申赋渔
    《匠人》      申赋渔著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 《匠人》 申赋渔著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

  长江流到苏北高港的时候,拐了一个大弯。从这个弯向东伸出一条小河,沿河长着一排很老的银杏树。银杏树领着人们向东20多公里,便到了长着更多银杏树的申村。人们称我们这里为银杏之乡。

  600年之前,一位名叫申良三的,从苏州阊门来到这里,看中了这块沙土洼地,就此落脚。到了1970年,良三公的第17代子孙,也就是我降生时,申村已是有着好几万人的大村。谁也没想到,我和我的同时代人注定要看着这个村子衰亡。

  2001年,离家十多年的我,回到申村,第一次看到一座大门紧锁的颓圮的屋子。这是纸扎匠的家。他的坟就在屋后,院子的门被一把锈锁锁着,青瓦的屋顶上长满了杂草。此后,每隔几年,都会看到一座被抛弃的,正在荒废着的老屋。

  多年在外,对他乡的熟悉胜过故乡的我,忽然感到彻骨的悲凉。我所熟悉的一代人,一个个凋零。这个村庄,很快就将不复存在了。儿时乱跑的旷野,一半已经砌了厂房。当新城镇的钢筋水泥延伸到这里,过去的一切,那个存在了600年的申村,可能就像不复存在的海市蜃楼吧。

  在申村的时候,那些不复存在的匠人们的脸,一次次地出现,一次次地把我拉回到那个已经消失了的年代。这些匠人们,都是我所熟悉的。那曾是日日相见。每一个人都知根知底。他们来了,又走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们原先是从古至今,代代延续的一环,这个环,到今天,就断了。他们不在了,我的故乡也就真正没有了。我将真正成为流浪在城市里的孤儿。

  据说,一个人失明的时间长了,就会忘记他所见过的一切。写下他们,是怕有一天,我会完全忘掉故乡的样子。

  逝去的“匠人”

  夏丽柠

  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的申赋渔,尚年轻。可他却对一些“老物件”格外深情,比如手艺、时光,和那一天天变老的乡愁。于是,便有了这本《匠人》。

  书是全黑色封面,页边也是毛边的黑,用设计者朱赢椿的话来说,“如果你觉得书像是从着火的锅灶里抢出来的,那就算成功了。”

  申赋渔的十五个匠人的故事就是从历史的灰烬里抢出来的珍宝。还来得及,真好。

  “长江流到苏北高港的时候,拐了一个大弯。从这个弯向东伸出一条小河,沿河长着一排很老的银杏树。银杏树领着人们向东20多公里,便到了长着更多银杏树的申村。”

  申赋渔就生长在这里,申村,一个苏北的穷村落。书里的“匠人”们就是从这片土地里走进读者视野的。匠人,即是旧时的手艺工人。瓦匠、篾匠、豆腐匠、扎灯匠、木匠、剃头匠、修锅匠、雕匠、花匠、铁匠、杂匠、裁衣、教书匠、秤匠和织布匠……可能还有许许多多,申赋渔的选择不是由于他们职业的特殊性,而缘于村里这个匠人的故事更有特色。

  所谓职业,是人们在社会上存在所需要的一种身份,就像蜗牛背着的一个壳,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选一个位置,让自己寄居于此。过去的某些“匠人”,或许就是今天的“时装设计师”、“美发师”和“园艺师”。

  读《匠人》,忍不住扫了几眼房间里的物件。如今盖楼就像搭积木,没几天就完工了。装修时跑几趟宜家家居也就置办齐全了。编织的篾筐多是机器生产,连豆腐也是装在长方形小盒里的内酯豆腐,机械化大生产的产物。与现代化工业比武,瓦匠、木匠、篾匠和豆腐匠好像都要输掉他们的职业了。

  可是,我在阅读中发现,申赋渔真正想表达的,与其说日渐消亡的是手艺,不如说是心性,是再也找不回来的人与人之间的温度。真正消失的是申村人的善良、温暖和笑靥。随着人消失的是手艺,还是随着手艺消失的是人?手艺消亡了,可以用新技术代替。匠人消亡了,便永远不会再出现。

  开篇的“瓦匠”颇具有代表性。村里的药草园上盖起了教堂,“瓦匠”去“吃耶稣”(信教)竟然吃到要烧掉祖宗牌位。弟弟气不过,砸伤了瓦匠的腿。跛了脚的瓦匠靠“传教”就能吃饭,“祖宗牌位”不在心上。乡村人的精神世界向来很“实在”,就用是否能把日子过好来衡量。

  如果说乡村人只认“钱”也不对。篾匠为了头黄牛能与儿子决裂;剃头匠是用剃刀杀鬼子的英雄;雕匠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花匠与一只猫纠缠地过了一生……申村人的情“重”得吓人。哪怕是遭遇贫穷、战乱和运动的年代,这些情都还在。

  申村人的生活再苦,也不掩饰笑容。篾匠一笑,“满脸都是皱纹,一口牙七零八落”;“烟雾在头顶弥漫开来,豆腐匠脸上露出满足的笑”;铁匠的儿子红荣,“他说话与不说话时,总带着欢喜的笑,看不出丝毫愁苦的底色。”

  爱笑的人都爱生活吧,不论他们何以为生,他们真正的职业是:生活匠。过好每一天的生活,才是每个活在世界上的人的首要工作。申村人笑起来,让我们觉得生活宽阔。

  读完《匠人》,心里空落落的,不是哀伤,是唏嘘。本书完全可以被当作一部申村的“另类”村史,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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