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评论 >> 精彩评论 >> 正文

00后青春文学:如何面对复杂社会?(乔燕冰)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8月05日10:35 来源:中国艺术报 乔燕冰

《初三七班》  朱夏妮  著
东方出版社  2015年1月

  “我想去天上/可是我没有衣服/天上会很冷吗/圣母只穿一件纱裙子/天上有老师吗/有老师我就不去了”这是印在00后作家朱夏妮2014年出版 的诗集《初二七班》封面上的一首诗《我想去天上》 。有孩子般稚嫩的想象,有成人般理性的反抗,无论怎么看待这样的创作, 00后写作者与其创作就这样带着生命的温度,带着时代的色彩出场了。她或者他们会给我们这个世界,我们的文学语境带来什么?聚焦15岁的朱夏妮的诗集《初 二七班》和今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初三七班》等创作,日前由历史学人、东方历史评论、搜狐教育和东方出版社主办的“复杂社会与青春文学”文化沙龙在北京三联 韬奋书店内举办,德国汉学家顾彬、文学评论家李敬泽、作家梁鸿、任晓雯等与这个孩子展开对话。

  90后、 00后等界定是非常没有出息的做法

  “2001年5月的时候1岁, 2010年的时候知道自己写的是诗。 ”在朱夏妮诗集扉页上记录着这样的事实,和生命对文学感知的印迹。10岁的孩子能写诗吗?她写的诗会是好诗吗?正在将朱夏妮的诗译成德文的顾彬对此深信不 疑:“如果看人类的思想史,包括文学、音乐,会发现很多人还是孩子时就有大作,莫扎特4岁开始创作,顾城6岁开始写第一首诗,门德尔松10岁时就创作了第 一部非常好的交响乐。因此,朱夏妮不是例外。 ”

  在当下已经习惯了以十年为一个代际来标识创作群体的时代,这个10岁开始写诗,出版诗集、小说的小姑娘无疑被视作00后作家代表,甚至成为一种 “现象” 。和中国当代文学评论家不一样,顾彬直言不喜欢把中国当代作家分成80后、 90后、 00后,“好像中国不是个人写作,而都是集体写作。但如果看看朱夏妮的诗歌,会发现一个全新的生命,一个非常调皮的声音,这个声音我在中国当代文学中好像 没有看过,在美国1950年代的文学中可以看到。 ”

  李敬泽也并不认同以代际划分写作的合理性,且表示凭借一个有限的样本亦不足以去谈论年轻人写作总体上和老作家之间的差异,而且差异永远是相对 的。“可以想见,到2115年时再看,差10岁、 20岁根本是零,就如同我们现在不在乎鲁迅比胡适大几岁一样,小小的语言变化在语言的长河中都是小浪花,过100年后这个变化被证明是毫无意义的,所以这 恰恰说明不管是哪一代,也许真正的考验作家的并不是这样的标志,所以90后、 00后等这样的界定是非常没有出息的做法。 ”他强调代际差别在文学上无关紧要,在他看来,忠实于自己真实的感受,忠实于自己对世界的看法,这是最要紧的,而如果抵达了这样的忠实,能够感动同辈人, 也能感动年长几十岁乃至100年以后的人。

  我喜欢她的诗,是因为她的诗不像一个诗人写的诗

  “这里的水/清洗马蹄/和小孩的手” 。一首《赛里木湖浅浅的边》 ,极简的文字,却可以打开思想的旷野。此间,或许在作者单纯的世界中还没有世俗潜在而固有的价值排序,所以小孩的手和马蹄在无意识中平等出现,但又或许是 不满于既成的价值秩序,诗人才有意提醒我们回归自然本真。这,也许正是一个孩子稚嫩的文字外表给成人世界一种诗的张力。在她随意、随性的写作中,天上的 云,地上的草,盘中的番石榴,嘴里的虎牙,政治老师,学校里被罚扫地……似乎有一双纯真的眼睛时时在稚真热切又冷静旁观地寻视这个世界,入眼即入心,入心 即入诗,在课间偷偷写在纸上,集结成《初二七班》 。

  “我很喜欢她的诗,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她的诗不像一个诗人写的诗,不像我们所想象的诗人所写的诗。 ”李敬泽直言,某种程度上讲,特别是现代以来,我们已经把诗变成一个高度专业化,过度专业化,需要巨大的知识准备和技术准备才能够从事的一门职业。“在这 个意义上,我还是愿意回想到我们诗的源头,比如《诗经》 ,那些诗人没有什么准备,没读过多少书,他们也不懂诗怎么写是好的,怎么写是对的,他们只是把心里最想说的,心里觉得好的感觉,用最准确、最直接的语言表 达出来。比如《诗经》尽管经历了几千年,诗的语言依然是透明的,是一个诗人站在那里,不像今天的我们需要借助于什么,即一个诗人说话的时候,你感觉他身后 100多个诗人教他怎么说。 《诗经》里的诗人在说时,就是自己说,语言和心、和这个世界是一种透明关系。 ”

  李敬泽认为, 《初二七班》里的诗好处就在于不是专业化的诗,“它的语言,它的感觉,让我重新找到那样一种阳光照耀下,语言和事物核心的透明的直接的关系,这是特别美好 的一件事。我不敢说那是多么好的诗,但凭读者的直觉,我愿意读这样的诗,因为我和这些诗之间没有障碍,我马上感觉这样一个孩子眼中的世界,她心中的喜悦、 惊奇、哀愁、痛苦,都如此准确和直接地,像雨滴打在身上一样,落在我的眼里,这是非常美好的感觉。 ”

  人们常说这是一个没有诗的时代,的确,在当下喧嚣的语言场里诗似乎已被放逐到了文学的孤岛。“13岁的朱夏妮,在人人皆认为全无诗意的地方,时 刻看到有诗” ,诗集腰封上的这段话,大抵也说明了她走进人们视野的理由——让人在没有诗意或忘记诗意的年代里看到了一种诗情,一种来自于天真孩童的诗情,以及由此而来 的感动。李敬泽则感叹,“大概任何时代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自己所处的时代是一个诗意昂然的时代,都会认为诗心已经丧失,这是人之常情,估计过200年后,大 概后人会说我们这个时代是个诗意昂然的时代,而他们的时代特别干枯,诗意全无。不读诗不爱诗,没有诗性,别赖这个时代,赖自己。所以,其实在任何时代,人 都可以有诗心,都可以像诗人一样感受自己感受世界,也可以像诗人一样去自我表达,这取决于每个人自己及其心理状态,而且在任何一个时代,那颗诗心都是珍惜 的美丽的事物,都不是一个遍地都是的东西。 ”

  “其实每一个人都会写诗。 ”朱夏妮心中认定的恰巧印证了李敬泽所言。在她看来,诗歌不是博览群书后就可以写的。“诗是内心蹦出的句子,对于我来说诗歌是很简单的,我写得很口语,很粗俗,很普通,就像一个人在说话。 ”

  过于强调年轻人对复杂社会的反应是将成人视角强加于他们

  青春,与天真、稚嫩等并行的总会有叛逆、反抗等字眼,这亦是青春亚文化的突出表征。通过小说《初三七班》 ,有人说这个15岁天才女孩的文字拥有卡夫卡式的冰冷手术刀,赤裸裸的冰冷的叙述比任何对人性、青春、教育的质问都更显张力。或许因为惯常的情感预设与现 实的对应,朱夏妮的创作往往被社会贴上对现行“畸形”教育制度对抗的鲜活标签。于是“复杂社会与青春文学”既可以成为新生代创作呈现的一种文化认知,也可 以成为一个少女走红争议的深层隐喻。

  而从“复杂社会与青春文学”主题合理性的质疑开始,李敬泽认为当下有时过于强调社会之复杂。面对成人社会强加的规则,年轻人自然会有叛逆、反抗 与痛苦,但过于强调年轻人在复杂社会下的这些反应更像将成人的视角强加给年轻人,但这套成人法则,实际上也是对大人的规训。年轻人与复杂社会的对抗,并不 仅仅存在于中国。成人对于复杂社会以及这其中的孩子自然有成人的看法,但李敬泽更愿意直接听孩子的感受,他认为朱夏妮的作品让这种感受的获得成为可能,可 以从中观察与发现成人与孩子之间深刻的隔膜,以及从隔膜的角度出发去界定孩子的生活。

  “所以《初三七班》给我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叛逆,不是她的反抗,不是她对教育制度的控诉,而是在被成人概念覆盖的校园里,孩子们依然生机勃 勃,依然保持心智的敏感,心智的灵动,依然有成人所不能接近、不能窥探、也很难触摸的内心生活,这是非常宝贵的。这本书不仅00后要读, 00后的爸爸妈妈也应该读一读。 ”李敬泽说。

  在众人注目下写作,能否守持那份来自青春的纯真素朴,或许这才是这个所谓的“复杂社会”给青春书写最恒久的拷问。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