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破解都市孤寂的三叶草(李鲁平)

　　赵燕飞中篇小说《春晚》，《小说月报·原创版》2015年第3期

　　追寻破解都市孤寂的三叶草

　　书写当代都市生活是有难度的，因为现代化意义上的都市对中国文学和作家都同样陌生。尽管大多数作家都习惯和钟爱以乡村经验为内涵的题材，但随着 时间的推移，伴随着新一代作家的成长，他们会更多地将目光转向这一陌生的都市领域。赵燕飞的中篇小说《春晚》可以看做他们通过文学对都市生活有温度的阐释 的一个例证。

　　《春晚》以淡淡的笔触描述了两个都市青年从认识到相爱的淡淡的过程。叶子在售楼处遇到了安平，并在安平的怂恿下购买了两套小户型，从此开始了带 有赌博意味的置业，先是租出一套房子，后来用两套房抵押，借高利贷买下一个门面，赌的是即将宣布的地铁线路会在门面附近设一个站。煎熬过后，叶子赢了，她 卖掉门面和小房子，买了一套大房子、一个车位和一辆汽车。

　　这一连串的冒险、投资，并不是金钱理性或都市理性的全部表达，穿插在其中的还有都市中社会交往关系的呈现和表达。与传统社会相比，都市社会人与 人之间相对疏离、冷漠，由此产生了孤独、寂寞、压抑、无奈等各种精神、心理状态。在《春晚》中，从在售楼处认识，叶子与安平的交往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地延 续着。但叶子从未想要嫁给安平，安平也从未与叶子谈过任何关于婚恋的话题，两个人分开后都互不主动联系对方。这种若即若离、各怀心事的淡淡的关系，很难说 是爱情还是友谊，或者仅仅是熟人。这种交往状态在当下都市中已经成为常态，在每个个体的自由空间相对扩大、每个人个性相对强化的同时，人与人交往中的情感 成分和依赖程度相对减弱。每个人必须是自己的支撑，你不能指望任何人。叶子从第一天走进大都市就明白，她必须像过去一样“孤军奋战”。因此，她拒绝父母的 安排和支持，拒绝寻求帮助，同时也拒绝了同事介绍的一个个对象。这种状态并不意味叶子和安平从未有过丝毫的对对方的猜测与试探——这正是“人”的复杂性， 无论在传统社会还是都市社会，都是如此。叶子考验过安平一次，在散步途中，借故突然消失。如果说这种恶作剧只能算作青年男女的平常游戏的话，那么叶子自作 主张借高利贷就不是女孩子的任性和好玩了。对叶子而言，这一疯狂计划是生存考验，一旦失败就是倾家荡产。对安平而言，本来他与叶子之间没有承诺，没有责 任，但现在叶子已经跳进了火坑，如果他不理不顾，叶子很可能被高利贷压垮，如果他要伸出援助之手，他就得考虑两个人的关系。出乎叶子的意料，安平在痛骂叶 子并宣讲一番金融知识后，悄悄筹集资金，让叶子从深渊脱身。这不仅是一个资金运作过程，更是情感的表达和对交往关系的肯定。它让叶子从铤而走险中感受到了 与另一个人的牵连，让叶子从孤身一人的状态中走了出来。都市不再是茫然大海，个人不再是无助无依的。这是对当代都市的人文生态的建设和肯定——在金钱、货 币的交换运动之外，还有丰富、生动的情感空间和精神运动。

　　当然，《春晚》在艺术上还有诸多可以剖析的，比如作品开始部分所描述的叶子的梦幻。男人给了她止血的三叶草，而她却在追逐三叶草的途中掉入悬 崖。这个短暂的梦幻对作品后面叶子差点陷入高利贷陷阱，安平在关键时刻帮她还债，无疑具有一种互文或暗喻的作用。而作品结尾，以除夕和看春晚为粘合剂，把 一个个家庭成员从大都市茫茫人海中拉回到传统的家族氛围中，让孤独、碎片的现代生活得以弥合和整体化，同时折射出大都市幸福生活获得之艰难。

　　都市化的过程中，每个人都面临着精神和心灵的转型。小说在这一转型中不但可以充实和丰富每个碎片化、冷漠化的个体的精神空间，也可以弥合、粘合 被都市粉碎的传统梦想和审美理想，小说可以通过对都市个体生活有温度的阐释，使得都市人不至于被窒息和被异化为经济人、机器人、单向度的人。赵燕飞的《春 晚》是这一小说的一次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