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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最后的乡土——读胡永良散文集《从篱笆到围墙》(江子)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26日09:55 来源:中国作家网 江 子

  读胡永良的散文集《从篱笆到围墙——一个村庄被“现代化”的背影》,开始时我以为作者准备的是一根叫做乡愁的绣花针。他不断地写自己多年前在故乡——赣西地区一个叫林溪的村庄生活的感受。他写故乡橘园里的气味,写少年时昼午在村子里游荡的感觉,写农具、写棉花。我承认他写得有些矫情,仿佛一个阔着的人在压着嗓子说起自己的艰辛往事,或者一个老大不小的人以少年姿态扭捏着躺在母亲怀里。如果全书都是这类文字,它不会让我感动。

  然而《从篱笆到围墙》不仅仅是为了表达乡愁。林溪的地理历史、风光伦理在胡永良的笔下逐渐呈现开来。它是中国大地上千万个村庄中的一个,既有着美丽的风景,也有着劳作的苦辛和命运的沉重。当然,它和中国几乎所有的乡村一样,有着一张与苦难的中国历史相得益彰的沧桑的脸庞。胡永良还写到了2006年,村庄遭遇了一场空间与伦理的撕裂。2006年他的故乡林溪俨然乱世:“村北,推土机突突突地昼夜不歇,将新鲜松软的红土堆得山高……村南,一堵高大的围墙绵延数百米,严严实实地截住了村庄与工业园区神圣不可逾越的屏障。”而那一堵围墙正是那些外出打工回来的村民、作者的兄弟姐妹们用自己的双手砌起来的。

  林溪的土地被开发区征用,胡永良原本抒情的书写开始变得冷静。他记录下林溪村被工业化的进程:“东面与西面的土地征去了”,“西面与南面那大片的水田被征去”,“一幢幢七层的农民安置房矗立在原来的油茶林地上。小区内,水泥路面四通八达,虽然过高的容积率使安置小区拥挤不堪,但看上去也算规整、现代,像城区一样”……村子的改变带来了人的改变,人们开始为拆迁款而争吵。祖父的旧文化无人继承,许多人成了工业区的工人——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丧失故乡的不适。

  疼痛开始了。工业化、城市化的潮流不可逆转,大量的农民要成为市民,大量的田地要被征用。然而我们依然需要胡永良的文字。他前面的抒情并不是撒娇,而是一个痛失亲人的人对往事的倾诉。这样的赤子的倾诉,在温情主义、缺钙的文字大量堆砌的当下,有着对道义的肩负和对现实的批判勇气,具有振聋发聩的力量。

  胡永良是江西人。江西自古以来农耕文明发达,乡村文化体系相对完备,江西或者江西籍的写作者因为从小接受了这无所不在的农耕文明的熏陶,总是对这温润乡土的变化异常敏感。如傅菲记录了一个叫枫林的赣北村庄的嬗变,范晓波记载了一个叫祥环的村子的现状,熊培云写出了《一个村庄里的中国》,张柠写出了《土地的黄昏》。这些文字都是变局中的乡村的证词,影响深远。

  相比他们,胡永良也许算一个新人。他写得那么老实,有些地方本该繁复,本该煽情,可他显得有些笨拙,写得节俭克制,似乎生怕人们不愿听他讲下去。可是只有胡永良的故乡是确乎消逝了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胡永良的《从篱笆到围墙》比起其他写作者,预先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他体验到了我们没有体验过的锐痛。那是我们从来不想体验的锐痛。

  不仅是与江西其他写作者相比较,就是在全国的当下写作中,胡永良的乡村写作也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他以自己的切身体会,以一个赤子的身份记录下自己的故乡慢慢消亡的瞬间,为我们唱出了一曲沉痛的、真切的乡村挽歌。这样的写作乃是对铁肩担道义、为生民立命的知识分子书写传统的自觉继承,是对史家写作立场的坚持与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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