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花城出版社出版的《杨应彬诗词》,收集了杨应彬同志创作的1000多首作品,展现出这位革命前辈的高尚情怀和诗艺成就,回响着近百年来中国前进的足音。
中国是诗之国,自古以来诗人无数,佳作琳琅。有关的论说也极为丰富,其中流传最广的是“诗言志”。意即“以诗歌表达作者的感情、思想”。虽然还有“诗缘情”一说,但实际上在古典诗歌的佳作中,情和志往往融合为一,例如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岳飞的《满江红》等等。
旧体诗的创作由于受到格律的制约,难度比新诗大,因此被人喻为“戴着镣铐跳舞”。然而自古至今,很多高手不但不畏惧这一“镣铐”,反而巧妙地运用它来击发出铿锵的旋律来伴“舞”,创作出令人难忘的篇章。杨老是其中一位。
纵观《杨应彬诗词》,其最显著特色,是内容丰富而且情真意切。
此集分为“人物”、“时政”,“旅途”、“诵读”等篇,所吟咏的,是作者接触过的人物、事件、节日、会议、政策,所游览过的名胜风光,所欣赏过的诗、文、书、画,涉及面甚广。杨老创作诗词,不是为了孤芳自赏、惊世骇俗或从事文字游戏,而是要“用诗词艺术的力量推动历史前进”(见此集的《后记》),所以作品无凄凄戚戚的无病呻吟,也无“喝令三山五岳开道”式的假大空号叫;既紧贴现实,又发自内心,《珠海吟(一)》就是其例:
沧波莫问几春秋,
血洒荒滩泪洒舟。
珠海月沉渔女恨,
狮山日黯健儿仇。
忽然一夜色澄天宇,
不觉三年见玉楼。
历史今开新画卷,
墨浓彩重写香洲。
这类歌唱时代风貎的诗作,很易陷入概念化、口号化的俗套而导致索然无味,然而杨老却处理得很好。“珠海”、“狮山”一联,点出了地点并概括出过去的沉重苦难;“忽然”、“不觉”一联,凝练地将“新画卷”呈现于读者眼前。诗所写的虽然仅是南国的一隅,却令人联想到祖国的光辉未来而深受鼓舞,充满了正能量。直接以广袤的神州为抒写对象的《画堂春 颂历史性转变》,概括力更强:
十年霜雪肆欺凌,寒风冷月孤星。无端估错故园情,落尽繁英。
忽地雷霆乍展,霎时雨过天晴。人民奋起再长征。柳暗花明。
此诗通过气候、花木等自然物象的变化来着笔。上段是对十年动乱严酷岁月的形象写照;下段展现了清除“四人帮”之后,中央施行拨乱反正政策并迅速取得显著成效的美好景状。巨大的反差折射出中国的历史性转变,同时融进了“我”的也就是广大人民群众的鲜明爱憎,因而富有启发性和感染力。
《浪淘沙 教师节 华南师大陶行知塑像掲幕》一词,同样令人赞叹:
华夏黑茫茫,雨骤风狂。芒鞋草帽进荒庄。亲物亲民亲赤子,火样肝肠。
大地已重光,南粤苍苍。更栽桃李满园芳。燕子矶头千叠浪,流到珠江。
“华夏”、“雨骤”、“燕子矶头”,“流到”等句,喻指陶行知在那个黑暗年代怀着火热的心,于南京创办平民教育促进会,积极倡导平民教育,并穿布衣草鞋,“到民间去,到乡下去”办学的义举,凸显出这位著名教育家不可取代的、“这一个”的形象,杨老对陶行知的敬仰之情,亦已萦绕于字里行间。
《杨应彬诗词》的另一显著特色,是构思精巧。
诗词创作离不开构思。构思,就是对“写什么”和“怎样写”进行思考。
“写什么”是诗词创作不能忽视的环节——作者在逻辑思维的支配下进行思考,决定主题和选定题材。杨老深谙此道,上述《浪淘沙 教师节 华南师大陶行知塑像掲幕》,通过“芒鞋草帽进荒庄”的描绘,展现陶行知的艰苦朴素,是精妙的一笔。
“怎样写”关键在于驰骋形象思维,即展开想象和联想。这问题,不少著名诗人、诗论家有精辟的论述。俄罗斯美学家别林斯基指出:“哲学家用三段论法,诗人则用形象和图画说话。”毛泽东直截了当地说:“诗要用形象思维,不能如散文那样直说”。杨老的形象思维十分灵跃,《临江仙 题关山月〈山雨图〉》,堪称语言艺术的精品:
木叶枯黄岩角黯,惟馀涧底涓涓。忽闻雷声震起西天。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久旱快哉逢大霈,顿时青满田园。蛙声啯啯兆丰年。大师三五笔,生意已盎然。
笔者未有幸欣赏过关山月先生的《山雨图》,但这首词却让笔者历历在目。可以肯定,“震起”的动态、“顿时”的时态、“快哉”的心态,及雷声、蛙声,都是出于杨老的想象和联想。词中有画有声,还通过“丰年”的预期将画的思想内涵深化。题画诗能臻达这种境地,难得!
置于卷首的《咏红棉》,也大有欣赏价值:
南海沧茫南岭娇,
东风怒卷粤江潮。
百年多少英雄血,
溅上红棉照碧霄。
诗贵创新。歌唱木棉的诗词甚多,读者对“艳如灯”、“花似火”、“映天空”、“醉晚霞”之类的形容和比喻已司空见惯,体味不出什么美感来。杨老却把此花想象为溅上碧霄的英雄血,思想境界既高,又富有新鲜感。
拙文所列举的诗词,都是形象思维的精彩结晶。此外,《渔乡情》《噩梦》《京华三月》《丹霞山》《题普陀山观音院》等等,也给笔者留下很深的印象。
杨老在青少年时期就投身革命,解放战争后担任领导职务,离休后也时刻关心国计民生,一直从事诗词创作,在取得可喜成就的同时,也充分展现出“儒官”的姿釆,着实可敬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