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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理性与成长小说的结合(秦岭)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5月25日09:26 来源:中国作家网 秦 岭

  一

  小说《王大花的革命生涯》,除了市场喜爱的悬疑、谍战、轻喜剧等元素,还加进了地域符号和时代特征,打碎谍战小说惯常套路,创造性推出“王大花”形象:一个草根柴火妞,一路跌跌撞撞,展现其从小家到大国的精神成长和坚定抗日的革命生涯。

  郝岩的作品具有准确的市场定位、明确的类型化和超越市场掌控的能力。市场规则的目标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形成品牌,批量生产;但是作为文学创 作,其创新性和文学性必须同时兼具。这是一重考验。郝岩写小说,可以看出对潜在读者的尊重,也体现出自己文学创作的定位,这恐怕是另一重考验。即使披着谍 战、喜剧的外衣,仍是掩不住革命的艰难险阻和时刻流血牺牲的惨痛,端赖小说深刻的悲剧内核,作者不担心会被二度、三度创作图解和阉割,文学的自由灵魂得以 释放,这算第三重考验吧。我们总是习惯脱离实际生长的文化产品来空谈文化产业,而郝岩的作品从电视剧本到小说甚至电视剧衍生品都有相当不错的市场前景,被 忽视的文化产业链条还有待资本运作,这算是第四重考验吧。

  王大花是一个不断成长的平民女英雄。一个人物的成长,从无知到有知,从自发到自觉,对王大花来说,走上革命道路,加入中国共产党,是一条曲折而 艰苦的道路;对作者来说,这是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渐进过程,也是作者、人物、读者一起成长的过程。王大花颠覆了此前人们对英雄的惯常印象,成为独特的 “这一个”:带着腥齁齁的杂拌鱼味道,带着老白酒的醇烈,带着复州皮影戏的歌哭,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凶猛,带着胆大心细、计较狡黠,黯然伤神时也会饮泣的 人间女人味。

  二

  郝岩所写的王大花,其丰富多元的底层生命体验,苦难背后更复杂的历史、文化和人性根源,都得到了充分立体的挖掘和展示,明显区别于当代作家偏好 写底层却浮在生活表层的普遍现象。他善于讲故事,并且在质朴无华的叙事中不断设置悬念,从故事的开始一直延伸到故事的结束,让读者情不自禁地参与到悬念的 破解当中。王大花甫一出场,脑子里满是传统的勤劳致富观念,丈夫唐全礼的“大姑娘”和老相好夏家河的出现让她的生活轨迹轰然改变。外力促成人物行动线,乱 世中,生命与革命咫尺之遥,王大花不知不觉中已经迈出革命的第一步。

  小说情节的决定性转折和人物成长的关键点在于王大花得知丈夫唐全礼是一个叛徒并出卖了花园口18个地下党。她偷偷回到花园口,在丈夫坟头痛哭一场,下决心抗日。泪水所给予王大花的力量直接进入其内心,浇灌出她行动的力量和激情。

  成长小说是西方近代文学中颇重要也常见的一个类型,最初源于德国。成长小说大多讲主角自幼年或少年至成年、自天真无知至成熟世故的历练过程:或 逐渐明白世途艰难人心险恶,或经历大事件而使人生有所领悟有所改变。中国式的成长小说的形态与国外文学理论关于成长小说的界定之不同在于,主人公晚熟,被 动成长。郝岩的小说摆脱了对巨型历史时段和事件的依傍,而是着眼于个体叙事,专注于日常生活的非既定秩序对成长的磨蚀与改写。叙写“成长中”状态或“成长 的破碎”状态成为作品的一个主要态势。小说中对成长仪式的不懈探索,构成了王大花平民女战士的个性生成。

  郝岩曾说自己没有系统阅读西方经典文学作品是最大的缺憾,但是他小说呈现的中国传统叙事方式与他所讲的故事和塑造的人物浑然一体,毫无违和感。 只是在第21章结尾处,郝岩戏谑地写到“王大花不会想到,今天晚上她与山口的这一次见面,对以后她王大花的革命生涯来说,将会意味着什么。”这个屡屡出现 在作家笔端的马尔克斯语式照亮了数不清的冥思苦想无出路的情节转折。王大花是郝岩用具有中国传统叙事神韵的方式塑造的一个本土家常范儿的英雄,她结实得像 东北黑土地里长出来的庄稼,鲜活有质感,给予读者格外的踏实,自然而然地就由亲切到亲近到信服到喜欢。更见郝岩情节构思能力的则是他几乎没有用“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的分线索叙述,而是靠王大花一个人带动全部人物关系交织纠葛,推动所有情节起伏发展。王大花就像一座发电站,支撑供应着整部小说,作为源动力依 赖的是郝岩多年的阅读积累和做记者的勤奋写作,显示出郝岩对生活的深度介入和敏锐观察,更是他文学创作日益走向成熟的标志。

  三

  郝岩在小说中体现出历史理性和对抗战文学叙事伦理的回归。文学作品中的历史细节常常使史学家喜出望外,因为历史书只管宏大叙事,未免挂一漏万, 而史书中见不到的生活场景、日常细节、人物的思想感情及其细微变化,在小说中会以作者的虚构和想象来完成,而细节的真实与不可再现又构成新的冲突。

  小说开头浓厚的时代感扑面而来,风云诡谲的历史天空笼罩着辽南大地,滚滚而来的洪流裹挟着弱小的生命个体。个人的命运如何摆脱时代的捆绑?老舍 早在他的《我这一辈子》《离婚》等小说中出示了模板: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命运无法逃脱时代的宿命,作家以超越的理性和文学的感性,用八级大工匠般的手艺把小 人物与大时代进行了无缝连接。大时代的革命与变化,往往“风起青萍之末”,关注个体与弱小才会有本质的发现。“王大花站在热气迷漫的锅台前,不去理会大锅 里挤出来的热气腃腾炖鱼的新鲜味道。她一点也没有想到,鱼锅饼子店外异常宽阔而又阴冷潮湿的花园口老街上,一场令人猝不及防的狂风暴雨正躲在深藏不露的苍 穹里,在先期抵达的一团团湿气雾气掩护下,正马不停蹄地挺进着,准备席卷花园口。”抽象的隐喻与生活的具象同时出现,带给读者辽远的历史感和切近的触摸 感,于是小说就有了吸引人的力量。

  郝岩笑称自己是严肃编剧,不会生编硬造、无中生有,“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大的历史背景努力做到与史实不悖,从中找到利于小说发展的戏剧性情 节,推动人物的成长。如民国红歌星“银嗓子”姚莉的流行歌曲《卖相思》,郝岩很喜欢借用到小说中。紧张的谍战,偏偏加上舒缓的民国歌曲做背景,张弛相对, 戏剧性凸显,也体现出作者成熟的写作技巧及松弛的写作心理。

  四

  王大花,名字中混杂着土气、喜气、大气、胆气、豪气、乡村气、家庭气、泼辣气、东北气、年代气各种气味,充溢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乱世密码和平 民子弟的生存智慧,而偏偏嫁与“革命”,她的生涯注定是笑料百出又无往不胜。带着好奇问起郝岩王大花的由来,更觉作家对生活的敏锐和不经意间的灵感对作品 的养育和助推。多年前郝岩跟朋友吃饭,女服务员兜揽生意,大家开玩笑叫她“王大花”。这个名字,有很多戏剧性,也有很多由名字而设定的潜在束缚,比如喜剧 性、年代感,郝岩决定结合自己的长项和市场需求,尝试生活气息浓厚的谍战喜剧。如果说依靠电视剧来承担现实关怀与价值建构的文化功能,指望电视剧来整体提 升我们的审美品位、文化素养甚至是艺术思维,未免令人哑然失笑;可是,每个在资本面前有思考有文学追求的编剧,都应该像郝岩一样,即使戴着资本、市场等种 种镣铐,也要在艺术的天空舞蹈直至飞翔,那么,国产电视剧也有明天。

  (《王大花的革命生涯》,郝岩著,中国电影出版社2015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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