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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传世的作品——为《荷花淀》发表70周年而作(孙晓玲)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5月14日11:30 来源:天津日报 孙晓玲

  2015年5月15日,是父亲孙犁代表作《荷花淀》发表70周年的日子。被读者赞为“真实得让人魂牵,细腻得让人陶醉,美丽得让人心碎,感动得让人落泪”的这篇五千多字的短篇小说,它的创作经历是怎样的?

  对于父亲来说,《荷花淀》的诞生,就是那个时代家家户户平常的故事,之所以能写出这样一篇小说,是父亲有一段在白洋淀教书的经历。1936年,父亲高中毕业后,家里无力支撑他继续升学,为了谋生,他先后在北平市政机关和小学校当职员、教员,之后又经人介绍到位于白洋淀边上的安新县同口镇的小学校,教了一年国文。在这里,白洋淀人民朴素、热情、勤劳的生活,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他渐渐熟悉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并观察到北方水乡人民劳动生活特有的一些细节。

  1938年抗日战争爆发后,父亲毅然投身抗战,在家乡就近参加了吕正操领导的人民武装自卫会,先当宣传部长,后到抗战学院教书。有段时间,父亲在平汉路西的山里工作,听到从冀中平原来的同志,向他讲过两个战斗故事,其中一个是关于白洋淀青年组成雁翎队,就是这个素材触发了他的创作灵感,后来在延安便写成了《荷花淀》。那时,离抗战胜利已相当接近,仅仅三个月后,1945年8月,日本侵略者宣布无条件投降,父亲随艾青领导的一支文艺队伍,到达晋察冀率先解放的城市张家口,又请示上级批准返乡搞创作,步行14天回到日思夜盼的冀中平原,与正在掩柴扉的我爷爷、我母亲久别重逢。此后,他在冀中深入生活,又创作出《藏》、《嘱咐》、《采蒲台的苇》、《一别十年同口镇》、《光荣》等名篇。

  我十几岁时,曾与父亲就《荷花淀》的写作问题,进行过一次难忘的交流,那简短的对话,成为我向父亲求教写作知识最珍贵的记忆。父亲告诉我说,他在西北风沙很大的黄土坡上,写了淀水荷花,所以延安的读者喜欢看;他在延安整风后,“那里的作家都不怎么写”的情况下,创作出《荷花淀》,所以很稀罕。他的原话是:“在窑洞里,就那么写出来了,连草稿也没打。”对这篇名著的诞生,他说得轻如风淡如水,没有标榜,没有炫耀,没有拔高,没有自得。但是那发自心底的喜悦,受到称赞后像孩子般的腼腆神情,我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中,我感受到了父亲的品谦行逊。 

  回眸历史,70年前,1945年5月15日(报纸上刊登的是“中华民国三十四年”),在延安《解放日报》当天报纸第四版登出的这篇佳作,题目是《荷花淀——白洋淀纪事之一》,竖排版式。“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苇。苇眉子又滑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伴着诗一样的开篇,一个质朴、宁静、勤劳、柔美的冀中青春妇女形象,一下子跃入人们的眼帘……一个富有传奇人生色彩、将生命附丽于文学的作家,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华。那简洁明快的语言,那巧妙的构思,那新鲜的创作手法,那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的对话,尤其出自年轻的女人们口中的埋怨与谑语,更是出神入化,令人称绝。这篇小说不仅是一首令人心神陶醉的抒情乐曲,而且称得上是一支振奋人心鼓舞斗志的战歌。

  《荷花淀》发表后,好评如潮,美誉传陕北,人们知道了作者的名字:这是1944年夏天,接受上级命令奉调从冀中步行千里,奔赴抗日中心的一名原华北抗日联大的教员,现在是延安鲁艺的研究生,第六期学员,他的名字叫“孙犁”,正在而立之年。这位从冀中走来的年轻作者,从此蜚声文坛,兼有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美学风格的《荷花淀》,迅速被重庆《新华日报》和解放区的各报相继转载,新华书店和香港书店又分别收集了作者的其他作品,出版了《荷花淀》小说散文集。此后70年间,以《荷花淀》命名的版本不断问世,至今印刷不断。它的生命力如春苇夏荷,不仅是国内一些中青年作家学习研读的范本,而且很早就被翻译家译成英文介绍到国外。

  凡是读过小说的读者,总有这样深切的感受,强烈的爱国情怀充溢着身心:浓密的芦苇是军民筑起的长城,挺出水面的荷箭,是射向日本侵略者的武器,小船上几个年轻妇女,正警觉着四周动静,潜伏在硕大荷叶下的八路军战士,正准备展开一场与鬼子的生死之战。至今,《荷花淀》巨幅彩色壁画,陈列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大厅显著位置,彰显着这篇文学经典与作者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的地位。《荷花淀》不仅以它独有的艺术魅力,吸引着几代读者不断地阅读、欣赏,更是列入了全国语文统编教材和大学文科现代文学必读书目,并曾多次列入中学语文课本。

  在父亲70岁所作《孙犁文集》自序中,他袒露心声:“我最喜爱我写的抗日小说,因为它们是时代个人的完美真实的结合,我的这一组作品,是对时代和故乡人民的赞歌。”父亲是70年前那个时代那场人民战争忠实记录者。在我的耳畔,常常回响着这么一句话:“抗战小说,数孙犁同志写得最多,也写得最好。”这是熟悉父亲的老战友、军旅作家魏巍伯伯,在上世纪80年代初说过的,从那时我便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他对父亲的评价令我感到惊喜与骄傲。著名戏剧家、作家汪曾祺先生,曾在去世前不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个月,改编我父亲的抗战作品,题目叫《战火中的荷花》,连导演都已确定,十分著名的一位女导演,我曾为此感到兴奋与期盼。

  令人振奋的是,早在1945年,在延安,当一股带有荷花香味的风吹到了这里,毛主席读了刊登在《解放日报》上的这篇小说后,用铅笔在报纸边白上写下“是一位有风格的作家”,给以赞赏。除此之外,茅盾先生“他的散文富于抒情味,他的小说好像不讲究篇章结构,然而决不枝蔓,他是用谈笑从容的态度来描摹风云变幻的,好处在于虽多风趣而不落轻佻”,这段话也是至今为止对孙犁作品最具权威性的评价。

  我保留了一块铜质纪念币,是1995年8月15日,中共天津市委宣传部在纪念抗战胜利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为表彰孙犁自抗日战争以来为革命文艺工作做出的突出贡献而颁发,上面有“抗战文艺老战士”字样。父亲一生不藏金、不藏银,更不藏钱,他把一生大部分稿费无私地捐献国家,作为党费,而自己几十年如一日过着布衣布履粗茶淡饭的生活,可他很看重这枚铜质奖牌,细心地保管,因为在这几个字上面,有他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感动,有他的青春遗响,有他的悲欢离合。即使在他耄耋之年,日本侵略者的践踏声犹存在耳,被敌人枪杀后,烈士的孤儿寡母的哭声让他犹记在心,他难忘国耻,警钟长鸣。“我写出了自己的感情,就是写出了所有抗日战士的感情,所有送走自己儿子、丈夫人们的感情。我表现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每个和我生活经历相同的人,就会受到感动。”这是父亲在《关于〈荷花淀〉通信》中的一段创作感想。父亲写作这篇小说时,为什么那样从容不迫,行云流水,无滞无碍?皆因作者饱含着作为一名战士对人民战争的颂扬,对冀中人民八年抗战做出巨大贡献的感念,以及对抗战必胜的坚定信心,其中也包含着对家乡父母、妻子、亲人的缕缕思念。

  我上中学的时候,听父亲对我母亲讲过,他在延安参加大生产运动,生活上是有保障的,比在冀中好很多。他开过荒、糊过纸盒。有一回修飞机场,用铁锨挖地,很累,干完活儿他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小馒头;讲过有手足般情谊的作家方纪,是特别能干的生产能手,还会纺线;也讲过他坐在山坡上呆呆地遥望家乡,非常想念家里的亲人,想念家乡的土地……从1938年,他抛妻舍子离别双亲参加抗战队伍,到1945年5月,写出《荷花淀》等作品,整整8年,除了1941年因工作回过一次冀中,与王林、梁斌等战友一块儿搞“冀中一日”,再没有见过乡土、回过家园。

  《荷花淀》虽系小说,但同父亲许多作品一样,也明显带有个人经历的痕迹,如水生与妻子道别时的对话场景,就有他个人的感受、个人的身影。同样在《荷花淀》中,我也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并如闻其声。在创作上,父亲从不写自己不熟悉的东西,他曾说过,自己写作品的语言,常常从母亲与妻子处得益。在我的脑海中,母亲与父亲笔下赞美的水生女人,在某些地方常常合二为一,都是那样乐观、那样朴实,识大体、顾大局,善解人意,深明大义。当然,我的母亲常年旱地生存,不会划船,但像“你总是那样积极的”、“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这样的话绝对出自她口,水生女人这一人物的部分原型,来自妻子的形象是可以肯定的。

  “《荷花淀》不是‘军事题材’的文学作品,而是一位作家和一个民族的还乡梦。”“在延安,《荷花淀》的发表,确立了孙犁从传统承袭的审美取向。所以孙犁的作品,比那个时期产生的不少秧歌剧、信天游、章回体话本更有超越价值。”(卫建民《孙犁在延安》)

  《荷花淀》诞生之后,父亲在“鲁艺”被提升为教员,主讲《红楼梦》,并且改吃小灶。

  《荷花淀》的写作也受到《红楼梦》这部名著的深刻影响。如文中的妇女与丈夫的对话、妇女之间的对话等,都有《红楼梦》人物对话风格的韵味。而这种对话风格,后来在父亲的另一些重要作品《山地回忆》、《铁木前传》中的“妞”、“小满儿”等人身上,也有出色的表现。

  在战争年代和在晋察冀通讯社、晋察冀日报社工作过的经历,使父亲注意从各种渠道收集敌我双方战斗力量数据、资料;各大战役名称,特别是日军将领名姓;各抗日根据地所属省份、区域名称;“五一大扫荡”、“三光”政策中,日军残酷烧杀抢掠罪行的地区、村落及死亡村民人数等,做到心中有数,写稿迅速准确。

  由于父亲写过《芦花荡——白洋淀纪事之二》、《白洋淀边一次小斗争》、《采蒲台》、《琴和箫》、《同口旧事》、《白洋淀之曲(诗歌)》等有关白洋淀的作品,有不少读者甚至研究者,都认为他是白洋淀人,衡水人。其实,父亲的老家是河北省安平县东辽城村,距离白洋淀还有一段较远路程。对故乡,12岁就外出求学的父亲一往情深,故乡的乳汁、故乡的恩泽,在他身上和作品里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童年与小伙伴们的野地追逐、乡风民俗、老屋炊烟、亲情挚爱,哪一样不让白洋淀游子怦然心动,魂牵梦萦。愈到晚年,他思乡愈切。在父亲的晚年文字《度春荒》、《童年漫忆》、《蚕桑之事》、《听说书》、《第一个借给我〈红楼梦〉的人》、《父亲的记忆》、《母亲的记忆》、《老家》、《鸡叫》等作品中,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与倾吐。《乡里旧闻》系列,运用白描手法,写尽家乡人物的人生百态。

  安平,古称博陵郡,历史悠久,是革命老区,孝悌之乡。因“众官民安居乐业且地势平坦”而得名。这个吉祥的县名,小时候常听父母念叨。如今的安平县发生了巨大变化,经济持续发展,文化不断繁荣,已成为远近闻名的“丝网之乡”。如果现在走进河北省安平县孙犁的故乡,一定会被这里无处不在的“孙犁故里”安平精神与孙犁精神融为一体,强烈的爱国爱乡氛围所感动。“孙犁纪念馆”由著名作家王蒙先生亲题,“纪念孙犁书画苑”由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亲题,沈鹏、欧阳中石、霍春阳、从维熙、徐光耀、梁晓声等国内180位著名书画家、作家,均有捐赠作品展出。大子文乡孙遥城村(过去的东辽城)中心一座新盖的孙犁故居,已于2014年5月落成,内立八块孙犁作品碑林,依次是《荷花淀》、《铁木前传》、《津门小集》、《晚华集》、《书林秋草》、《芸斋小说》、《书衣文录》、《乡里旧闻》。故居里正房悬对联“一世文章清新墨润荷花淀,百年忧乐质朴情深民族魂”。大门上方四字匾额,由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先生亲书。在安平烈士陵园,则有我父亲亲手撰书的“英风永续”四个大字,他亲自撰写的《三烈士事略》英烈事迹垂教后来,诵颂百代。文韵荷香,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孙犁的故乡人民以他为骄傲,这位一生心系故土的作家,家乡人民永远怀念他,《安平文学》以诗词散文纪实文学摄影等各种形式,刊登了一篇又一篇的怀念、赞颂、追忆、评论他的文章,《故园忆孙犁》已成系列。由河北省作协、衡水市委宣传部、安平县委、县政府主办的“孙犁文学奖散文大赛”,自2013年孙犁百年诞辰始,也已举办两届。第一届就有6000件稿件参赛,众多青年文学爱好者,对这块走出孙犁这样一位有着长久艺术生命力的作家的土地,心驰神往、心生敬意、心感温暖。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女士,还为赛事写来热情洋溢的贺信。

  父亲生前极为关心学生教育问题,关心青少年成长环境。他关心家乡子弟读书学习的事迹,至今仍在河北省安平县广为传颂。

  父亲一生不喜仕途,远离官场,晚年更是足不出户,囿于耕堂之地,不爱出头露面开会应酬。在天津,对那拿着一沓子钞票找上门来的,求他题写饭店匾额的老板拒之门外,一字不供。可他1983年为天津市少年儿童基金会捐款2000元(那时候写一本散文集的稿费是600-700元)。后又将家乡祖产五间房屋片瓦不留,全部捐给乡里办学并捐资。先后为安平中学、安平县大子文乡中学、孙遥城小学题写校牌并题字。一方面出于对故乡难以割舍的感情,一方面是对家乡莘莘学子的爱护与期望。

  1953年,父亲曾回乡为安平中学学生传艺授课,讲《如何写作》的课题,当时有30名由学校精挑细选出来的学生听课。回津后,父亲又给学校寄去包括鲁迅、冰心在内的多种经典名著,还有自己的作品。他特别关心县里的文化教育事业,希望县领导千方百计地以教育的繁荣和发展来保证乡亲们尽快地富裕起来,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祝愿家乡经济兴旺,人才辈出。

  如今,孙犁先生手持书本4.6米高的汉白玉立像,矗立在安平中学孙犁广场,长青植物映衬着松柏的品格,黄色的菊花彰显着“人淡如菊”的布衣精神。底座“孙犁”二字,由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亲题。

  华北明珠白洋淀地区曾是冀中抗日根据地,虽然不是父亲的生身之地,但却是父亲重要的第二故乡。正是由于有白洋淀这段难忘的宝贵的生活经历,才能使父亲的文学生涯形成了重要的“白洋淀系列”。1958年,由康耀伯伯帮助父亲编辑的《白洋淀纪事》,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初收54篇小说、散文,此后多次再版。1981年2月,父亲在为友人姜德明所藏精装本《白洋淀纪事》题字时,这样写道:“君为细心人,此集虽系创作,从中可看到:一九四〇到一九四八年间,我的经历,我的工作,我的身影,我的心情。实是一本自传的书。”

  1972年,父亲又重返白洋淀,创作出京剧脚本《莲花淀》、《戏的梦》。现在白洋淀建有孙犁纪念馆,也塑有凝视白洋淀的孙犁雕像。

  “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孙犁是一位少有的真正纯正与纯粹的文学家。他从不凭借与谋求文学以外的任何东西,他也从不在文外用功和依靠文外功夫,试图依凭与文学无关的某些外力,去增加其作品的分量。他在文学上的成就,依靠的只是其自身深厚而独到的创作功力。”“他的成功和赢得人们的尊敬,不只是由于其作品文格的纯净与高洁,也是由于其人格之纯正与纯粹,由于其人格与文格之完美统一。”(金梅:《纯粹的文学家》)

  “文革”中,我与父亲共同经历了多次被抄家被逼迁佟楼工人区,共同经历了人妖颠倒、文士横死、文苑凋零的严酷与惨烈,父亲的文学梦被无情摧毁。我深知这一“史无前例的文化运动”,对他造成的心灵伤害。1970年,我母亲——父亲患难与共,相濡以沫近四十年的妻子,在历经磨难与病痛折磨后离世。1966年,父亲被单位批斗后当晚决绝地触电自杀,每每忆及,令我摧肝裂胆,悲泪难禁。“四人帮”祸国殃民的邪恶凶残,令这个正直的作家深恶痛绝。任凭风云变幻,他不跟形势修改自己的抗战作品,一字不动,宁可沉默,不昧天良。任凭污蔑辱骂,他不求助于位高有势的权威、新贵,寻一条活路。书衣残帛记心语,旧牛皮纸封皮上一段段语句,犹如日记,倾吐出他内心多少积郁忧愤。

  粉碎“四人帮”以后,父亲老树着新花。关心他的友人劝他,“何苦杜鹃啼血,莫若逍遥度日”,但他宁肯独守耕堂,寂寞为文,笔耕不辍。“究史擎经敬畏耕堂抨丑怪,淡名泊利依然淀水妙莲花”,父亲日复一日,孜孜矻矻激浊扬清,以警后世,倾注全部心血连续奋战十几个春秋,连著十书,在他耄耋之年,又创造出一个写作奇迹。

  鲁迅先生伟大的人格,对民族强烈的责任心,疾恶如仇、爱憎分明的战斗精神,对文学事业至死不渝的耕耘努力,是父亲一生的楷模。父亲晚年依然忧国忧民,关心国家精神文明建设,捍卫民族文化与自尊。他认为“文革”首先破坏的是文化,文化的含义很广,包括中国的历史和传统,道德和伦理,法律规范和标准,“文革”破坏污染了人的灵魂,流毒深远,一时难以复原。“文革”以后,国民的文化素质,呈急剧下滑状态。为了捍卫民族语言纯洁性,回击随意践踏中华民族语言的一股邪流,为了抵制那些说起来很时髦,听起来以为很潇洒,实际上对青少年成长极为不利,甚至诱导犯罪的口号,为了揭露某些作品媚俗、色情、暴力等精神污染给社会带来的种种危害,为了用美好高尚的文学作品,为年轻一代提供优秀的精神食粮,托起祖国明天的希望,这位年高体弱的抗战老战士,仿佛又听到祖国民族的召唤,以凌厉的战斗姿态,披坚执锐、跃马扬鞭、驰骋疆场、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书生模样,战士情怀,君子本色。晚年孙犁抨击文坛不正之风,无私无畏,哪怕孤军作战,背腹受敌也绝不退缩决不投降!正如诗坛泰斗臧克家先生称赞孙犁那样:批判文坛不正之风,少有顾忌,直抒胸臆,“具有卓然而立的精神”。他虽一生没有大红大紫的荣耀,但作品却始终被人学习着。

  父亲在晚年及去世后,得到了更多的赞美声,经历了风霜雨雪的荷花,绽放出更高洁优雅的姿容。尤其是他的散文作品,饱含人间真情,写尽人生历程,语言朴素,情感真挚,不仅被选入各种散文集、作品集,还多次被选入《中华最美散文》、《世界美文观止》等。正如《孙犁传》作者郭志刚教授评论的那样:“整个体现了一个生命成熟的过程,这个生命属于时代;在60年的文学生涯中,他的散文写作轨迹和时代的轨迹相当的一致。结果,他为生活留住了历史,历史留住了他的散文生命。他的散文中的美与刺,好比一枚钱币的两面,外观不同,价值相等。”历经战乱流离天灾人祸、生死离别兴衰成败,写作给予他的慰藉、同情和补偿无可替代,时常让他有发自内心的幸福快乐之感。在他的笔下蕴含了真挚的情感,倾吐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感动了自己,也必然会感动别人。

  据有关孙犁研究者最新统计,从《荷花淀》问世后1946年至2013年的六十多年中,全国大专院校有关孙犁论文数量达上千篇,专著近四十部,出现了“孙犁热”现象。

  “文章能取信于当世,方能传世于后世。”父亲的作品常读常新,历久弥新,是根植大地祖国文艺百花园中一处独特的风景。                              

  2015年4月于紫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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