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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尽坎坷 梦想依然——九旬诗人马作楫和他的中国梦(珍尔)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5月13日09:45 来源:中国作家网 珍 尔

  马作楫老师将他九秩之年的新书起名为《梦想依然》。在物欲横流、信仰缺失、拜金主义甚嚣尘上的今天,还有多少人愿意审视自己的内心,为形而上的 精神留方寸之地?有的人年轻轻的就没有了追求和梦想,感到生活的天空如此灰暗和无趣,于是,灵魂失却了安居之所;有的人甚至将生命像扔掉一块抹布一样轻 抛。而诗人马作楫,却在历经世纪的沧桑之后,依然诗意地栖居在这块大地上,执著地追寻着梦想的美好身影,保持着对生命和生活的慈心和爱意!

  从上世纪40年代开始写诗至今,马老师将70多年的心血都倾洒给了缪斯女神。有人说过,诗歌属于青年,小说属于中年,散文属于老年。许多文学青 年在文学梦的萌芽期,都曾有过写诗的经历,但真正能够一辈子都爱诗、坚持写诗到老的人并不多。而马老师,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中难能可贵的一位。

  忧郁:只因爱得深沉

  “这日子/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没有自由/没有干粮//这日子/春天不会来/蜜蜂不能唱//于是/这日子/就像患上了/沉重的瘟疫病。”(马作 楫诗歌《这日子》)四个急促的排比句,形象地揭示出上世纪40年代日寇占领下的被奴役者的生存状态。读着这首诗,我们恍然看见一位眉头紧锁、心情沉重的青 年,正穿过战火硝烟,背负着平民百姓的痛苦,向我们走来。他的眼里含着泪,诗歌,就是他为抗战呐喊、为人民呼号的武器。

  “当流弹/打穿了/人民号泣的胸膛/我也开始流泪/在这战争中的北方”,年仅20岁的诗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一次回故乡的时候,因为不肯 给日本人鞠躬,曾遭到呵斥。他深深感受到做亡国奴的屈辱,他的眼泪和人民流在一起。“我的歌/是连血带肉的/仿佛我的诗潮/也滚烫着我赤子的心胸/生活在 这样的年代里/被我所感觉到的/也是众生感到的苦痛”(《春神与诗人》)。这正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最可贵的品质,有着良知、道义、责任感。他从一开始写诗, 就应和着时代的节拍,在为百姓立言。目睹当时旧中国军阀混战、民生凋蔽的黑暗现状,诗人用手中的笔,表达着百姓的哀伤和苦闷,与源远流长的中国现实主义文 学传统一脉相承,与杜甫的“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何其相似,显示出他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高洁品格、广博胸襟。

  以诗集《忧郁》为代表,马作楫创作于上世纪40年代时期的诗歌,在他本人的诗歌创作中是一个里程碑。诗人艾青说过:“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我爱这土地》)这句话用在马作楫老师身上同样适用。作为一个敏感的诗人,他不平则鸣,他是在为百姓的疾苦而忧郁,为民 族的前途而焦虑,这一切都是因为诗人对祖国和人民爱得深沉。

  经历:锻造爱的财富

  在抗日烽烟中,一批打赤脚穿草鞋的少年经长途跋涉来到甘肃天水的玉泉观。这批少年中,就有诗人马作楫和牛汉。在松柏葱郁的古庙里,黑板挂到树枝 上,老师就开始讲课,膝上放一块小木板就是课桌。山河破碎的惨痛、抗战鼓声的激励和对故乡亲人的思念,激起了青年诗人的乡愁和灵感,作文课上,马作楫写下 了一首七绝《夜思》:“更声落后一声鸡,夜色朦朦月向西。凄冷客床当岁暮,故乡万里思征鼙。”

  在这一时期,马作楫和牛汉等一批喜欢新诗创作的同学常聚在一起,互读诗稿,神聊写诗心得。牛汉在晚年的来信中曾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一生的诗创 作经历与人生的甘苦,我与作楫几乎是同时写起的。我最多早一年。他一开始就显示出了个性,比我宁静、细腻,也比我忧郁一些。”(转引自牛汉给马作楫的信) 可惜的是,1942年,马作楫因家事请假回乡,以后再没能回到天水国立五中,但他是多么怀念那些与诗结缘的美好时光!

  1946年凭借一首诗作考入山西大学后,马作楫的心情和环境都焕然一新。在这里,他结识了王文光、杜任之等一批思想进步的知名教授,师生们常聚 在一起切磋诗艺,朗诵诗歌,演唱进步歌曲。他还和当时在经济系教书的著名的俄罗斯文学翻译家李毓珍(余振)共同办起了以反内战、争民主为宗旨的民盟地下刊 物《北风》诗刊。李毓珍后来在回忆文章中写道:“这个小刊物花力气最大的是马作楫,不但是主要撰稿人,而且编排、校对、发行等工作都由他一个人包下来。” 该刊以宣传民主进步的诗作、诗评和短论为主,在当时影响很大,引起了反动政府的不满。阎锡山特务头子梁化之出面警告,在险恶的政治环境压力下,《北风》诗 刊在出了7期后被迫停办。马作楫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山西大学民主同盟秘密支部办的地下刊物,但年轻的诗人爱国进步的思想倾向显然与这个刊物极其合拍,诗人的 创作激情被点燃了。应和着全国学生反内战、反饥饿的民主思潮,这一时期,他的诗从笔下源源流淌,诗歌创作进入了第一个高峰期,除了发表在《北风》诗刊的著 名的诗篇《预言》《春神与诗人》《我走出了村庄》等诗外,诗人还写下了《野店》《河流》《流浪人》《歌》《油灯》《雨声淅沥》《飞鸟篇》《凝噎》《远行》 《在夜里》等一系列新诗。同年,在李毓珍的推荐下,他的第一本诗集《忧郁》在上海光华出版社出版。

  故乡:心为爱而燃烧

  大学毕业后,马作楫留在山西大学中文系任教。他勤勉教书,同时还坚持诗歌创作。新中国成立初期,他的诗风一改过去的忧郁苦闷,写了许多讴歌故 乡、歌唱新生活的诗歌,如《古城的旅行》《油灯》《乡居》《我走出了村庄》《双塔》《汾水谣》等。特别要提到的是他写于解放初的那首《太原》,已成为描绘 并州的经典诗篇:“啊,太原,你装满钢铁的船/ 双塔像你耸天的桅杆/东西山为你叠成船舷/漫天红霞与白云戏成彩色的帆//我日夜倾听汾水的欢唱/疑是你的手指弹响欢乐的乐章/看黄尘滚滚是你溅起的浪花 /啊,太原,你载着人们向幸福启航。”这首诗巧妙地将太原比作一条装满了钢铁的船,十分切合太原这个以炼钢为主的能源重化工基地的形象,美丽高耸的双塔本 来就是太原的标志,将其比作船上的桅杆更是令人拍案叫绝;而汾水、黄尘、浪花等诸多意象的运用与比喻,则非常贴切、形象,构成了一幅完整美丽的画面,令人 不得不叹服诗人妙笔生花的构思之巧!

  长期的执教生涯中,他一直保持了对学生和教育事业的热爱,写出了许多纯情的校园诗,故有“校园诗人”之誉。一个人,能长期浸润在世俗烟尘中却不被污染,保持着心地的纯净,这缘于他稳定的人生观与价值观。熟悉马老的人都知道,他乐善好施,助贫济困是出了名的。

  马老师教书多年,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中,不乏当官掌权的,上至省级领导,下到基层官员,但凡马老师张个口,让学生给老师办点事并不难。但马老 师却从不因自己的私事给学生添麻烦,惟一一次破例求人,却是为一个司机师傅的聋哑女儿找工作;而自己,就连印诗集的经费都婉拒学生的资助,非要自掏腰包。

  上世纪90年代,山西大学人事处动员马老师填表申请国务院特殊津贴。马老师却说:“连常风先生这样有成就的人都没申请,我不够格。”他果真一直 没有申请。以他的身份、影响与资格,如果申报,评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先生面对名利的这种谦逊和淡泊,真不知让多少腐败分子和追名逐利者汗颜!

  从山西大学中文系走出去的一茬又一茬学生,都经常记挂着马先生,过年过节都会回来看他。对那些从政的弟子们,马先生常爱叮咛的几句话是:“老实做人,诚实做事,清白做官。”“做官先做人,做人先正身。”

  作为一个有名望和地位的教授,马老师的爱心还体现在平民意识上。对学校的工友、司机、炊事员等他都尊重有加。在他当中文系第一副主任时,连续四 五年负责组织高考阅卷工作。当时气候酷热难耐,500多名教师集中在一个礼堂中阅卷,大家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工作十分辛苦。为了让炊事班的师傅将饭菜做 好,一次在开大会的时候,马老师特意将厨师代表请上主席台就座,并代表大家亲自举扇为他们扇凉,表示尊重和感谢,引得全场掌声雷动,几位师傅也热泪盈眶。 在他的带领和协调下,大家心情愉快,阅卷工作从未出过纰漏,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

  过春节的时候,他不请高官吃饭,不给有钱人拜年,却总是记得将帮助过自己的炊事员、司机、普通教师、甚至传达室的工友都约到饭店,自掏腰包请他 们吃饭。逢年过节,他记挂的是传达室的工友,端午时给他们送粽子,中秋时不忘送月饼……他没有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孤傲,是一个人缘和口碑极好的平民教授。

  “呕心沥血育桃李,高歌低吟颂神州。”作家马烽给他的题词正是马老师的真实写照。马老师的人格高度,其实就是爱的高度。做诗先做人。真正的诗 人,首先要有爱的高度,人格的高度,他的诗品才会高洁芬芳。这就是三晋诗坛泰斗马作楫先生给我们的可贵启示。在与恩师马作楫交往的近40年岁月中,我在执 弟子礼的同时,常常会感觉他既是尊师,又像慈父,他以自己的诗篇和点滴言行,身教重于言教地为我们树立着人生的标杆。文如其人、诗如其人,不管在生活中受 到多少误解与委屈,马老师都像臧克家笔下的《老马》,总是在默默的负重中奋力前行,以点点滴滴的坚韧,获得了世人的敬慕。

  今天,在他93岁高龄之际,这本《梦想依然——马作楫书信诗文选》问世了。这本书留给文坛的,不仅仅是珍贵的书信和史料,同时也是一位世纪老人 充满了风雨坎坷的脚印。联想到大街上那“中国梦”的卡通画,想到诗人马作楫从青年时期就盼望着中华民族强盛的赤子之心,虽历尽坎坷却青春永驻,仍旧“梦想 依然”,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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