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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中的女性(张炜)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5月08日10:57 来源:河北日报 张 炜(山东)

  ■我们人类如果不能理解和发现女性的羞涩,在这方面感觉木讷,那就是极不正常的。这个世界正由于还有女性在做一点对比和反衬,才使男人总算有个模仿,不至于一路滑跌到残暴粗野的最深渊。

  □张 炜(山东)

  男性作家眼中的女性当然不会是中性的。在他们眼里,关于女性的历史也不会是中性的。女性所参与的历史具有特别的意义。由于我们的世界还仍然是男人主宰的世界,所以女性参与的社会生活会有明显的不同。从历史上看,这也是社会变革中最有效的试验。哪里有女性,另一种声音也就出现了,整个局面也就活泼起来了。一般来说,没有女性参加的历史是过分地阳亢了。不过完全由女性决定的历史,那也一定会过分地阴柔。一些历史事件似乎也可以说明这一点。强劲无情的历史需要女性的中和。我们的历史不是因为女性参与得太多,而是太少。

  有的人愿意让女性参与工作,但他们选择的女性更多的是男性化了的女性。她们没有更好地代表女性。女性温柔娴淑的特性越是充分,越是具有女性的代表意义。现在却常常搞反了,或者不让女性沾边,或者干脆就找一些所谓的“女强人”去参与事项。一位女人如果成了“强人”,她怎么能代表女性呢?我们太乐于培养一些特别的女性了,结果她们有点不男不女。文革期间选中的女子先进典型,往往都是大胆泼辣,只差没有长出胡子的人。

  我们所说的女性参与历史,是指让历史印有女性的指纹。那些只有勉强的性别意义的女性,而没有集中女性本质特征的人,是不会去温柔我们的历史的。

  文学中描述和呼唤的,是让历史仁慈起来的那种力量,这正是女性的力量。女性的心肠如果不是软的,如果颇能下得手去,只不过长了一头更长的头发,那就会空有其名,达不到目的。那就不会是我们的理想。前人,我是指诗人,曾经大声问询:“诗人何为?”那么我们这里也可以问一句:“女性何为”?女性如果没有组成我们的一半历史,那么社会就不会是健康的。

  事实上我们看到的往往是这样的女性,她们像男人一样贯于说时髦话、套话和大话、假话,说一些冷酷无情的话、没有同情心的话。这样的女人应该自觉地退出她所代表的阶层。因为她们使我们痛心地想起了雨果在《悲惨世界》中说到的那个女性:“她只需添两撇胡子,就成了一个马车夫;她睡着了时还露着两颗獠牙;她自吹说自己曾经一拳捣碎了一颗核桃。”这样的女人与莽男壮汉何异?

  真怪,生活中的男人一般都喜欢温柔无比的伴侣,可是当他们挑选共事的女人时,就立刻注意寻找一些勇猛过人的女性了。有的女人也并非是凶悍的,只不过她们一到场面上去的时候,就注意模仿起来,要学到一些严厉的手法。可惜她们模仿的都是坏的榜样。这样一来,参与历史的女性本来就不多,结果仅有的一小部分又学着生硬起来,作用反而更坏。

  我们的文学作品,特别是男性作家在写异性和理解异性时,不自觉地就写起了人类的希望。人类是女性孕育的,这一点没有什么话可说。但是清晰的理想主义者会写到各种各样的女人。我算不上这样的写作者,只是要力求自己做到这一点而已。我尝试着写了《九月寓言》中的大脚肥肩、《蘑菇七种》中的女书记、《家族》中的麻脸三婶,她们都是比较坏的;还有一些虽不太坏,但的确是有大毛病的女人,如《外省书》中的马莎、《家族》中的小女匪,等等。当然,我笔下的女性大半是极可爱的一类,这是我的见解和情感,也还包含了我的希望。

  我总是觉得,如果连女性也撒了泼地一个比一个坏,那么人类生活起来就太艰难了,就简直没有什么希望了。我们在回忆中,总是以更早的生活为主。那时生活给我们的总的色调,也构成了我们回忆的基调。在过去的生活中,我们愿意相信、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女性带给了我们许多的温暖。她们指导了我们,带领了我们,送我们上路——真正是送了一程又一程,风雨无阻。

  我不理解那些用惨烈笔法去写女人的人。这样的笔法最近据说还得到了赞誉。而且据说近年来还特别得到了女性的赞誉。这真是可怕。赞誉这个干什么?不要说女性了,我们观察那些猫和狗,发现它们也会有些不同,雌性的比起雄性的还是要多一些羞涩。没有办法,上帝在创造生灵之时就是这样,这是神界的铁律。我们人类如果不能理解和发现女性的羞涩,在这方面感觉木讷,那就是极不正常的。这个世界正由于还有女性在做一点对比和反衬,才使男人总算有个模仿,不至于一路滑跌到残暴粗野的最深渊。男人坏起来时,女人会劝阻;男人干活的时候,女人会在一边提醒。世界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是这样的两性秩序。男人有时要在女人的唠叨声中费力地思考问题。所以男人偶尔也要离女人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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