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是怎样炼成的——读《上帝与黄金》所感(张啸天)

《上帝与黄金》 ［美］沃尔特·拉塞尔·米德 著 涂怡超、罗怡清 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上帝与黄金》一书并不是讲述上帝与黄金的关系。这本书有一个副标题，叫作“英国、美国与现代世界的形成”，旨在探讨英帝国、美帝国的形成过程，以及它们如何推动了当今的世界秩序。书中一针见血地讲道，自16世纪以来，每一个世纪英美人都面临威风凛凛、实施不自由政策的对手，而每一个世纪结束时英美及其领导的世界秩序比世纪之初都变得更加强大。换句话说，他们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的战略对手，他们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重大胜利，巩固了盎格鲁-撒克逊缔造的世界格局。在世界格局加速调整的今天，它们又一次面临各种类型的挑战，盎格鲁—撒克逊人能够再次赢得胜利吗？带着这个问题，回望近代历史，更加有助于洞察帝国形成的轨迹，走好未来的路。

　　帝国需要去经营。每一个世界帝国都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努力经营出来的。15世纪以前，英国绝对不是世界上的主导国家，当时的葡萄牙、西班牙、奥斯曼帝国、法国、德国、意大利都在相当程度上远远领先于英国。300年前，美国也绝不是最有希望的那个国家，当时的俄国、法国、德国、西班牙、大清帝国都看起来要比美国的发展势头好得多。但正是英国、美国领导了世界三百多年，之所以如此，都是它们主动经营的结果。有人说，因为它们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实际上，这只是帝国形成中的原因之一，甚至不是一个重要原因。地缘态势的好和坏，都是经营的结果，而不是起因。15世纪，英国的地理位置根本谈不上是有利的，它处于欧洲文明的寒带和半冻带的边缘，其港口远离地中海和经过好望角航线这些有利可图的贸易路线，远离欧洲政治的中心。17世纪前，美国所在的北美洲还只是一个“文明人”不愿意涉足的地方，是一个连印度地理位置都不如的角落，更不用说什么地缘优势了。它们之所以成为世界帝国，在于积极进取，在于主动经营。当前，多个大国都在加大经营力度，美国企图重新获得绝对优势，日本考虑美国衰落后以日本为中心接收美国的盟友体系，俄罗斯加紧组建欧亚联盟等。谁能胜出，重在落实。

　　帝国需要大战略。对于想成为帝国的国家来讲，大战略不是可有可无，而是必须要有。这个大战略，不一定要写在纸上，不一定要每天念叨，但是一定要有，或者是深藏在心底里，或者是铭刻在灵魂处，或者是凝固在血液中。作者沃尔特·拉塞尔·米德认为，在英国、美国成为帝国的过程中，它们的大战略并不是有意为之，但仿佛是一直存在的。他认为，英国与美国同是盎格鲁-撒克逊民族，或者叫作英美人，英国是美国起源的母体，美国是英帝国在大洋彼岸的强大衍生物。他在《上帝与黄金》一书中讲道：英美人确实有一个主导世界的秘密总体规划，三百年来他们都忠诚地依此行事。通过自然而然地行事，通过遵从地缘、文化和社会的逻辑，先是英国人，后来是美国人恰巧走到一条在国际社会上管理自身事务进而管理国际事务的路上，这条道路为获得持久的全球权力做好了准备。从战略视野看，英美的谋划都是全球性的，很少单纯从某一个局部考虑问题。作者认为，英美国家主要的野心不是主宰一个特殊的剧场，而是主宰世界每一个剧场演员们生活环境的结构模式。无论是欧洲政策、亚洲政策、非洲政策，还是中东政策，这些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目的是对由这些政策捆绑在一起的体系达成控制。当前，美国仍然有一个基本的大战略。在国际方面，是分而治之的均势制衡战略，防止其他大国出现不利于美国的组合；在军事方面，是维护超强军事优势，向对手纵深推进的前沿军事存在，将威胁与动荡推向其他国家的前沿和纵深；在经济方面，通过美元和一系列机制体制，努力维护美国的持久繁荣。

　　帝国需要做事情。帝国大厦不是一天建成的，更不是依靠宣传和口号建成的，主要是靠扎扎实实做事累积而成。不做事，半点马克思主义也没有。只有扎扎实实去做了，才是通往世界大国的正途。作者在《上帝与黄金》一书中指出，近代大国兴衰的宏伟历史都是扎根于平凡的小事，如同饮料的调配、捕鼠器和剃须刀的发明。英美人建立的金融基础设施在过去的三百年间协助英国和美国赢得了战争，改变了世界经济和政治版图。它也促进英语世界的发展，助其对世界文化和社会产生有史以来比其他文化更为深远的影响。英美人对不断改进、修修补补的狂热并不仅限于金融市场，新的技术、新的产品、新的组织方式、新的运动方式、新的市场战略、新的媒体、新的交通、新的研究资助，过去三百年间这一以英美为中心的全球性运动对世界的改变超出我们的认知，不仅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也建立了世界权力和贸易的新模式。想做事，做好事，就需要一个稳定、开放、创新的社会体系。《上帝与黄金》一书中讲道，如果没有多元化的创新思路相互竞争，社会创新和变革的速度将会放慢，因为保守的惯性力量会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在增长，而且不会遇到挑战。基于此，作者认为，开放社会、世界贸易和世界权力一起，构成了海权帝国的秘密，是过去四百年历史的主要驱动力。

　　今后一个时期，大国战略竞争加剧，世界格局深刻调整，新一轮国际权力转移拉开序幕。上帝会不会再次青睐盎格鲁—撒克逊人，下一个帝国将从哪里升起，都值得深思。《上帝与黄金》一书认为，从长远眼光来看，美国必然衰落的可能性很小，但面临诸多挑战，也不会长期保持世界政治中心的“单极”地位，可谓相对坦诚的评介。

　　(作者单位：国防大学战略教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