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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是一个怎样的“域”(何平)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4月27日10:08 来源:中国作家网 何 平

  唐荣尧的《月光下的微笑》是一本及时且现实的书,一本救补我陋见之书。唐荣尧写的地理疆域是我至今未曾踏入却一直心向往之的秘境。中国历史上,自长安出发,无数次往西再往西的远行,无论是将士、使官、僧人,其意义不仅仅是疆域的拓展,而且是文明播撒的旅行记。伊斯兰文明从瓦罕走廊向东再向东的旅行是另一个方向的跋涉和征伐。不同的文明在广阔的西域相遇、纠缠、融合、碰撞、冲突,迄今未有停止,这正是世界文明得以丰富的理由。必须承认,我们的文明或者文化是杂色的;也必须承认,不同文明之间的交往和交流既有温情脉脉的包容,也有刀光血影的征服,而这正是唐荣尧的写作前提,正因如此,我们说,唐荣尧的写作是尊重常识的写作。

  在一个多民族国家的疆域里,民族以及各民族的地理边界是无法回答和解决许多问题的。从族源的角度,西域诸民族各有自己的系谱,而他们的地理边界在时间的流逝中不断漂移改变,伊斯兰教从传入西域到播撒中国的疆域并且扎根,已经现实地成为想象和建构“中国”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文化脉系。很多时候,当我们在谈论中国文化“儒道释”的构成时,我们竟然没有意识到伊斯兰教对中国文化传统的参与,这是有违常识的。唐荣尧《月光下的微笑》是一种回到常识的写作。

  我们应该以怎样的参照系辨识和确认唐荣尧写作的意义,包括他此前对西夏帝国持续10年的追寻?唐荣尧把自己的写作命名为“为山河立传”,他将自己安放在广袤无边的山河大地行走,在行走中观察、追问、书写,对湮没的历史进行打捞和擦拭——让黯淡的重新恢复光芒,仅其立场和态度可谓孤绝卓立。但如果仅仅是立场和态度,有时也可能沦为一种道德劫持或者装腔作势的表态。在读《月光下的微笑》时,我曾经确认过唐荣尧的“汉族”身份。唐荣尧并不把自己的写作看作为某种狭隘的宗教教义的证明和代言,而是对更切实的“常识”的回答——伊斯兰文明如何在异邦的土地上旅行、生根,在这样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留下了什么?改变了什么?

  从喀什到西安,《月光下的微笑》的地理疆域差不多是我们常常说的“西域”。这是不同文明的边界,也是前锋。西域是一个怎样的“域”?这其实是一个暧昧不明的问题。西域之“域”,似乎一直纠缠着神话、小说、国家编撰史、宗教传播史、民间传说、探险家游记等真伪夹杂的想象和叙述,以至于当我们谈论西域之“域”,面对的几乎是一部唐荣尧所说的“发炎的档案”。因此,唐荣尧首先是从“疗伤”开始进入工作现场的,他的疗伤是为了穿透历史的覆盖,对浩瀚的典籍进行整理。与此同时,唐荣尧更是一个身体力行的大地上的漫游者、勘探者和思想者,面对大地上的人、风景、遗迹、传说、仪礼、艺术和语言等,最直观的就是那些和习俗相关,至今依然活着的底层日常生活。在唐荣尧重新书写之后,我们发现,西域的这一切几乎都是伊斯兰文明塑造和改造之后的结果。唐荣尧细致辨识伊斯兰文明对于不同“地方”的再造和扎根,这种再造和扎根,既有对先于伊斯兰文明到达文明的改造,也有伊斯兰文明扎根之后又被其他文明重新改造。在这个过程中,国家、宗教、民族和地方等诸种力量共同塑造西域之“域”,这些生活有些已然是过去,许多则是从过去侵入到当下,以至于未来。

  要洞悉这些,写作者必须走出书斋,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山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内心去思考。唐荣尧做的是书斋里的学问家做的工作,也是书斋里的学问家做不了的工作,他的写作及其文本对于当下中国的意义不只是在“文学”,人类学、民族志、宗教史、文明史等都可以从他的写作中汲取营养。唐荣尧勇敢地说出常识和真实,将是我们伊斯兰文明课的启蒙书。像《月光下的微笑》这种基于追问和尊重常识的行走实践的写作,是一个大多数写作者努力追求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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