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身外一地悲伤——我读迟子建《群山之巅》(钟斯)

　　描写北方中国小镇里的生生灭灭，叶落叶生，在迟子建的笔下有了别样的色彩。读完这部小说和作者在后记中镌刻下的心情如出一辙：一种莫名的虚空和彻骨的悲凉。

　　东北林场小镇龙盏镇里寻常百姓的喜怒哀乐婚丧嫁娶，如静穆的群山，周而复始地生长劳息着。在看似平静的小镇，其实每个人的心底都酝酿着不可名状的忧伤和感动。屠夫辛七杂，在妻子王秀满惨死后，虽然心中默默藏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可在探访途中，车上那朵野花让他思念起了自己的结发妻子；王秀满，为了爱情自愿选择绝育，又为了家庭选择领养孩子，谁知最后会死在养子的刀下；而小说的主人公安家三代，英雄安玉顺和骑着一匹骏马飒爽英姿的绣娘，他们的儿子安平，以及那个曾经神奇得近乎仙女的孙女安雪儿，这些人的喜怒哀乐都在这小小的龙盏镇中，悲欢每日都在上演……

　　对人们不熟悉的法警和理容师这两个职业，在书中也有专门的章节描写。法警安平和理容师李素贞，这两个跟生命的终结有着莫大联系的职业，两双冰冷的手，在彼此的爱情的炙烤中，变得不再冰冷。在迟子建的笔下，如白描般把民间的传说故事娓娓道来，如开篇辛七杂用两片凸透镜点燃纸烟，整个人物好像有了灵魂般，霎时活了起来。现实世界的变革也投射在这个小镇里，如描写一些与现实渐行渐远的故事，死刑犯停止枪决改为执行注射行刑，火葬取代棺材土葬，引发镇里老人的不安等等。其实，这些在作者迟子建的生活中都是有迹可循的，她在故乡汲取了太多这样的素材。迟子建在卷后写道：“一个飞速变化着的时代，它所产生的故事，可以说是用卷扬机输送出来的，量大，新鲜，高频率，持之不休。我在故乡积累的素材，与我见过的‘逃兵’和耳闻的‘英雄’传说融合，形成了《群山之巅》的主体风貌。”

　　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以我们的足力恐怕不仅无法“追随”，反而会被甩到九霄云外。作家不是“奔跑吧兄弟”，作家要沉淀，要凝视，要“慢”下来。在飞速发展的时代中，如果自己“慢”下来，让自己变得厚实，“回到故乡”是一条重要的途径。这里的“故乡”是一个虚实相合。远离尘嚣的乡村，固然会让我们“慢”下来，这是实实在在的故乡；故乡往往是一个作家最重要的精神世界，在那里可以万物花开，万物生长。这可能是一个远去的但却最为真实亲近的故乡。迟子建在《群山之巅》中，将北国小镇的这种虚实相生描绘得淋漓尽致。

　　心里身外，虽然一地悲伤，但那些人的面孔、性格，将会继续在读者心中，鲜活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