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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猫相伴(谷立立)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4月09日09:56 来源:北京日报 谷立立
    《阿咪》      丰子恺著      新星出版社出版 《阿咪》 丰子恺著 新星出版社出版

  文人与猫的渊源向来深厚,钱钟书可以为猫与人开战,夏目漱石更许了猫一个未来。很多时候,猫承载着他们的理想,因此爱猫更像是爱自己。猫没有狗的奴性,既依附于人,又不臣服于人,独来独往、率性而为;爱来则来、想走便走,没有一丝半点的牵挂;待得年老,便寻一处清静之地自我了断,颇有些高人侠士的风骨与壮士断腕的豪情。

  丰子恺的《阿咪》活脱脱就是一部猫的礼赞。薄薄百来页,文字与插画相互对应,有情有感,更有说不完、道不尽的爱。《阿咪》收录文章三篇、插画数十幅,创作时间从抗战前后到上世纪60年代,时间跨度20余载。猫伯伯、猫小弟们承欢膝下,大有反客为主之势。丰子恺爱猫,深得个中真昧。他写猫、画猫,着墨极轻,寥寥数笔便勾勒出猫咪的性格样貌:有的娇嗔,有的活泼,有的慵懒,不一而足;或坐在书桌上伴读红袖添香,或爬上膝盖小鸟依人温暖贴心。

  大凡以艺术为终身志业之人,往往不愿在与人交流上多费工夫。每每有客上门,便如临大敌。若是遇上一本正经的客人,端着架子不肯放松。宾客之间仿佛剑拔弩张,让人好生紧张。此时,阿咪倒派上了用场。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它都是天生的外交家,不请自来,伸伸懒腰、嗅嗅衣袖,三下两下就化解了场面上的尴尬。不管多么难缠的角色看到猫咪的媚态,都会不由自主地称赞一句“这猫真好”。于是,一出“紧张的演剧就变成了和乐的闲谈”。更有趣的是,丰家的猫咪从不怯生,胆大之极,顺势爬上客人的脊背,“端端正正坐在他后颈上”,只在贵客的脸孔上方,“露出一个威风凛凛的猫头”。此时,主人若是出声呵斥猫咪,反倒显得迂腐而不解风情了。

  如此有喜也有悲,滑稽之余又带着点狼狈,“猫生”和人生竟有了几分似曾相识。丰子恺身兼画家和爱猫人双重身份,猫的重要性就显得尤为突出。一人、一猫相互对望,一动、一静相得益彰,既是日常生活中随手偶得的小乐趣,同时也能为他带来瞬间的灵光乍现。我们看丰子恺的画作,处处可见猫咪的曼妙身姿,足可知道猫在他生活创作之中占了何等重要的位置了。他笔下诸猫,从不占据画面的主角,总是远远地处于画的边缘:墙角屋顶脚边桌下,或蹲伏,或跳跃,或悄悄跟在人身后窥视,或堂而皇之地出入房间,款款摆摆,自得其乐,身后留下一串斑斑点点的梅花状爪印。

  丰子恺从不掩饰爱猫之情,更不惜用尽笔墨来书写猫咪之妙:可以化岑寂为热闹,变枯燥为生趣,也可以转懊恼为欢笑;能助人亲善,也能教人团结;即使是不捕老鼠的懒猫,也是有益于人生的大功臣……如此一举数得,难怪他如此宠爱阿咪。试想缘缘堂前若是少了白象、阿咪和猫伯伯们的倩影,那又该是怎样单调无趣的场景。有了三千宠爱集一身,阿咪们当然就越加放肆起来:渴了喝墨汁,兴趣上来三五成群把画作撕咬得粉碎。丰子恺常常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他戏称为“摧残文化”。不过,此“摧残”非彼“摧残”,至于日后“文化大革命”时,昔日的游戏之作竟然成为反党的罪证,那也是欲加之罪,是当初那个爱猫者丰子恺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

  从来人有人性,猫有猫性,互不相交。丰家的猫通人性,也懂人性。所谓“聚散如云,猫常相守”,大约是说,乱世里,人生如浮萍四处飘摇,生活是极苦的,但只要有猫相伴,就有了家的温暖。《阿咪》里收录的画作多画于抗战时期,有描述战争时期孩子们放气球祈求和平、胜利的场景,也有一家大小围坐桌边紧巴巴过日子的图景。所有画里都少不了一只猫。挑灯苦读有猫相伴,廊下坐看落花也有猫的身影,猫虽不言不语,却将世事人情洞悉于心。它见证着家的离散团圆,也伴随着人的生老病死。

  丰子恺画猫,写猫,更懂得欣赏猫。他和他的猫,同样天真、同样单纯,既不拘于一时一格,又不受累于世间风云。闲情逸致,物我两忘,没了纷乱时局之困,也解了案牍劳形之苦。心中无物,即便是乱世也照样活得滋味无穷。如此生活,简简单单细水长流,虽然与激情无关,但也并非乏味。无论是童言无忌,还是老来独居,不分离乱还是升平,与一猫相伴就是人间乐事。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快乐又怎么能少了可爱又可气的阿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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