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老妈》：欢喜与劫难(王宁)

　　央歌儿是写情感关系、家庭关系的高手，在《大战》《来的都是客》《城市独行人》《流水飞红》《文身》中，一地鸡毛式的琐碎的生活、嫌隙难言的感情被她重新结构之后具有了别样的含义。《亲爱的老妈》中，央歌儿写尽了女人的情感、盘算、博弈，闪烁着百炼成钢背后的生活智慧。

　　母亲何玉兰，是一家国有企业的档案管理员，她以“孟母”为偶像，以改变秋慧、秋萍两个女儿的命运为人生第一要务。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母亲形象，从女儿的升学、就业、相亲、结婚、生子到处理婚外恋情、摆平各种矛盾“事端”，何玉兰无不自然而然地纳为己任，成为自己整个生活、整个人生的奋斗目标。在家庭条件一般、社会地位较低、女儿资质平平的条件下，何玉兰充分运用中国女人特有的智慧，挖空心思、运筹帷幄，将一件件事处理得滴水不漏。

　　小说浓缩了每个家庭、每个母亲的苦辣酸甜，何玉兰与两个女儿的关系成为全书的重点和亮点。独立泼辣的大女儿秋慧、懦弱温吞的小女儿秋萍都在何玉兰殚精竭虑的照料下成长着。小说将母女之间的关切、矛盾、和解等刻画得淋漓尽致。中国母亲用自己全部的人生经验越俎代庖，缩短孩子犯错、吃亏、吸取教训的过程，只盼其快快成人。小说中何玉兰的种种看似疯狂的举动全部源自母爱，她的行为之所以博得同情，是因为这其中不乏合情合理之处，也折射了中国人生存的窘境。

　　在小说调侃式的叙事语调之下也隐含着悲凉的况味，道出了“欢喜”之外的“劫难”。母亲在培育女儿的过程中牺牲了自己的青春、梦想、精力，小说的结尾处，当她整理着40年前结婚时工友们送的花瓶时，“有种想哭的感觉，好像和自己年轻的时光不期而遇了”。那个年代，是青春、理想的年代，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年代，何玉兰也曾有着自己的理想与追求。生命之劫在于，母亲的身份遮蔽了她其他的社会角色，女儿走上正轨的生活是以她牺牲自我换取的。小说真实地写出了母亲一面无私地付出，一面也心痛于自己的付出，几番挣扎、算计之后，母性还是占了上风。小说里对母女关系的细笔勾画，非常有劲道、有张力。

　　《亲爱的老妈》为中国家庭小说提供了可贵的尝试，小说塑造了耐人寻味的中国母亲形象，写尽了人生的欢喜与劫难，写出了小人物坚强向上的生命力和不向命运低头、不服输的生命意志。小说中，作者对生活素材的选取和故事情节的组合、安排恰到好处，对小说技艺的把握、运化以及对中国家庭经验的表现都很出色。略有遗憾的地方是，小说还缺乏一点轻盈的东西，一点让生活从地上长出来，又能够飞翔的东西。在叙事之外，在唤起共鸣之后，还是要拥有些可阐释的意义，可借鉴的人生之意，可思索的留白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