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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与“建城”:都市文学要确立自己的审美方式(胡平 等)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3月18日09:38 来源:中国作家网 胡平 等

  在目前举行的济南城与都市文学研讨会上,来自全国的都市文学研究专家、都市文学作家与济南作家,围绕繁荣济南都市文学创作展开学术研讨和创作交流。他们的观点和看法,对于我们了解当下都市文学的现状、走向及创作规律,促进都市文学的繁荣不无裨益。下面是发言节选。

  胡平:城市文学要确立自己的审美方式

  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文化。像济南这样的历史文化名城,其文化底蕴的发掘和辐射可以相当程度借助具有地域特色的文学作品的影响,就像人们通过老舍的《茶馆》认识老北京,通过茅盾的《子夜》认识老上海那样。文学的力量是跨越时空的,是伟大而永恒的,可以胜过一百座大厦。

  今天的小说要转向城镇化和城市文学,这个将是一个趋势。但首先要解决语言问题。现在有很多作家已经解决了语言问题,比如我们的网络作家有一部分 解决得比传统文学还要好,网上的读者是不喜欢看乡村小说的,他更愿意读城市题材,有一种都市情结的向往。网络作家与传统作家的区别之一,就是跟都市生活特 别合拍。其语言方式与成熟的乡土文学语言一样,已经有了一定的文化底蕴了。从语言方面来讲,将来城市文学语言如果说已经不能依靠地域性的文化特色的话,就 应该向高端化发展。你笔下的人物都是以年轻人为主,这些年轻人都受过很高的训练,产生了用来调侃的那些网络语言。像“APEC蓝”这个词是作家发明的吗? 是网络写手发明的。“APEC蓝”就是一个新的语言方式,我认为应该叫做“高端化的语言方式”。我们的作家如果不向高端化发展的话,就没有地域的深度,就 进入不了语言的审美,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这就是差距之一。

  城市文学如何找到自己的审美方式?乡土小说已经有了一个很成熟的审美形态。但是,来到城市之后,乡村小说作家对城市不光是隔膜,还有“憎恨”。 城市充满了市场味,充满了竞争,充满了尔虞我诈、充满了人与人之间的隔膜,我们不喜欢城市。所以写的城市小说,我估计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对城市的批判。我在 读这种小说的时候,觉得它锋利而单薄,对城市的批判是很尖锐的,但这是片面的,不是立体的。

  陈福民:重新理解物与人的关系

  中国文学中,城市文学一直特别不发达,中国有着三千年灿烂的农业文明传统。我一直认为,文学是农业文明的产物。现代社会代表性的文化制品是视觉 制品。我们看电影从默片开始,包括照相机的发明,工具的发明对文学的影响是蛮大的,比如今天的互联网,使我们无论是生活还是社会结构或者对于事物的理解, 都发生了决定性变化。城市文学其实是跟物相关的。对物与人的关系的一种特别恰当的理解才会产生城市文学。

  对于中国来说,城市文化和城市文明就更不发达,虽然中国的建城史并不比欧洲晚。包括出现了像《金瓶梅》这样城市题材的作品。但是非常遗憾,中国 由于农业文明太发达,我们所定义的城市文化,贯穿于这样的文本中的基本理念、价值形态,与我们今天所向往、所倡导城市文明的类型是完全不同的。现在到了对 我们自己所拥有的农业文明或者城市传统认真清理的时候了。今天中国社会历史转型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城镇化的快速发展。中国的城市人口超过农村人口,我们再 也不能简单地像过去那样说是一个农业国家了。大量农村人口向城市移动定居,撕裂和改变了中国原有的社会结构,新的城镇或者依托一个城镇向外缘扩散的历史运 动到今天方兴未艾。在中国的各种城市里操持各种文学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拖着两千年漫长的农业文明的尾巴。

  这次研讨会的主题是“济南城”。我对济南了解不多,作为城市文学,济南给我的印象不很强烈。不光济南,中国所有的二线城市几乎都有这个问题。像 湖北的方方、池莉都在写小市民或者武汉生活,非常有意思,那是他们的血脉。作为济南城,如果仅仅主观上说要写一个济南城,坚决写城市文学,其实也做不到, 因为你的血脉,你的文化养成决定了你选择什么人物,选择什么样的文学细节。我的建议是加强学习。就是重新梳理自己的价值观和历史观,重新看待、重新去发现 自己理解生活的价值形态和价值尺度,去研究这个时代的变化。

  杨剑龙:要重视都市色彩 

  接到研讨会请柬我有点惊奇,这样的会为什么不在上海开呢?中国城市化的脚步确实特别快。包括中国的城市群,除了老的长三角城市群、珠江三角洲城 市群、环渤海城市群以外,我们还有一些新的城市群。在这个发展变化中,文学做什么?从这样的角度看,文学创作和研究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所以我觉得济南提出 “都市文学”话题,跟济南城市的发展是密切相关的。

  在都市文学的创作中,我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第一,都市文学应该关注都市的色彩和地域特色。每一座城市都有它的历史文化传承。每一座城市都有它 的地标性建筑和历史。在都市文学创作中,应该关注都市色彩。上海有上海的特点,北京有北京的风味,所以有海派和京派之别,构成文学创作特色的不同。

  第二,要关注都市的变化,要关注都市人生和市民的心态。一个作家当然是写自己的生活,这个生活跟他本身的经历有关,但是,都市是在不断地发生变 化的,我们应该辩证地看待这种变化。我们不仅要关注都市发生什么变化,也应关注都市化变化过程中市民心态的变化,这是文学需要表达的。

  第三,作家的生活积累和情感书写更重要。靠拢作家生活本身、积聚在作家内心深处的那份情感,是最值得书写的。一个作家不吐不快而成就的作品是最好的作品,不是应景式的、遵命式的文学。

  第四,作为都市文学来说,追求作家创作的个性、追求个人化的艺术探索最重要。文学是追求个性的,只有个性的作品才能留传下去。

  王宏图:找到都市叙述的原动力

  写自我的都市或者在都市中漂流,有了都市的叙述,并不能保证你艺术上成功,就像你写乡土文学也不能保证成功一样。关键是你能不能找到都市叙述的 原动力。大家看到很多作品停留在那种迷茫的感情或者挣扎或者存在一定的困惑。个人作为人的全部精神世界,这个人的人格的发展、挣扎和追求过程能够得到非常 充分体现的作品,的确不多。这一方面跟传统有关系,因为我们每个人都限定在这个传统中,即使你觉得你离传统非常远,但实际上很多人跟传统还是有割不断的联 系。另一点,当然跟都市文明的进程有关系,虽然城镇化人口已经过半,但是跟发达国家相比,还是有一段的距离。我们之所以讲都市文学写作的困难,因为它是一 个生长性的品种,就像我们的都市文明是个未成型的东西。

  都市文学中作为现代性经验的充分展示,实际上它展示的是人的精神的复杂性,它不可能一定是非常和谐的,就是说对都市物质表象的那种繁华的迷恋和 愤怒、快乐和抑郁、纵欲和禁欲,还有对传统尊崇和个人之间的冲突,很多方面也呈现出碎片和不平衡的内容。如果从传统的乡土文学的表征来看,它这些作品肯定 显得很零碎,因为它有的时候无法建构出一个完整的整体。由于都市文学也是在成长中,所以老的那种审美标准实际上是需要调整的。

  刘卫东:地域想象的现代性

  有些作家为了表现地域特色,会灌输进去很多方言。我现在比较担心的一点,很多作家其实只有地方性知识,或者说你需要用它作为一个噱头来证明和说 明你这个作品的地域化的话,就会出现很多问题。用一个某某方言建构起来的作品就更地域吗?更地域,就更高级吗?不是这样的,作品还是有好和坏之分的。地域 也有很低级的叙事,所以说在作品中还有一个思想和穿透力的问题。我读过张生很多的东西,他写上海的东西并不是非常多,里面更多的是哲学,是一个在飘忽的 人,那样一个现代人。这个现代人,让你觉得他恰恰真的是只能在上海,或者说在物质文明已经不是问题的时候,在吃喝拉撒不是问题的时候,他才会想精神上的问 题,会有一些忧郁,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忧郁。既在地域中,又能够超脱地域,这是我对地方性知识的一个看法。

  地域书写面临现代转型,地域不仅仅是精神还乡的寄托,还承载更多的现实问题。中国现代性的诸多问题就隐藏在不同作家对地域的想像当中,这是地域书写需要注意的独特理由。

  许春樵:社会结构并未发生根本性变化 

  我觉得中国的城市迅速扩张以后还是农村。在这个高楼大厦的后面,整个城市的结构和中国社会的结构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完全是矛盾和冲突构成 视觉性的关系。当下中国都市文学的视觉性的关系没有根本的改变。都市里面所隐藏和潜伏着的矛盾和冲突,仍然是文明和愚昧、阅读和被阅读、欺骗与被欺骗、公 平与奸诈。现在都市的生存形态还是大多数人为生存而挣扎。首先是为生存去奋斗的,然后是少数的人享受着不公平的权力和财富,这是由不同人架构起来的现代化 的钢筋混凝土的形态。这为我们写作提供了最多的可能、最大的空间和最丰富的资源。如同巴尔扎克所面临的那个时代,可写的东西太多了。

  我认为,在当下这样一个城市生态中,作家的立场,对城市的态度是质疑、批判和反省。反省现代都市全面物化对社会文明与进步所造成的消极的影响和 负面的影响,以及道德沦陷、人性分裂的灾难。这是我们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恰恰给我们提供了写作的机会。现在的城市,二十八楼还要装防盗窗,这对社会来说 可能是消极的,对于作家来说却是充满希望的,在新出现的都市里能够写到想写的东西。

  胡学文:城市文学应有包容性

  作为阅读者阅读的时候,我没有城市文学和乡土文学的概念。我只关注文学作品中的人和故事,人与人、人与社会和环境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背后引出 的其他的东西。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在写作的时候,大脑里依然不会有城市文学和乡土文学的概念,不会事先在脑子里竖起文学类型的标签。

  如何界定城市文学?我想应该有宏观的视野和包容心态。在城市出生、成长的作家与一个半路进城的作家,一个城市生活经验丰富的人与一个城市生活的 游离者,笔下的城市可能是不一样的。老舍先生写了很多京味小说,我觉得是他笔下的北京城。当代小说家荆永鸣写了很多北京皇宫、北京民居,荆永鸣笔下的也是 一个北京城,只不过是不同时代、不同视角、不同文化元素的北京城。未必老舍先生笔下的是北京城,荆永鸣先生笔下就更不像北京城了。时代在变化,谁的作品更 接近城市,更能抵达一个城市的精神核心?换句话说,就是谁更有资格构建和实现城市的文学品格?所以我觉得城市文学是一个大概念,不是我们过去理解的那种城 市文学。

  张生:都市经验与现代眼光 

  乡土文学概念是从城市文学概念产生出来的,有了城市文学才有了乡土文学,这个跟工业化、现代化的出现有关。过去大家去北京或者去上海,原因在于 北京像城市。北京是传统人们心目中的城市,那里是首都,那里有机会。上海是商业城市,一个很西方化的城市,所以二三十年代很多文学青年除了去北京就是去上 海。先到北京的有一些我们所说的乡土文学作家,比如沈从文等。但是年龄差不多的施蛰存、木心等去了上海。他们去了上海就写了新海派小说。他们的第一眼经验 是在上海的话,很容易走向我们现在所认可的城市文学。如果他们去了北京,就很容易形成我们现在所说的城市文学。但是我们会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以后阅读他们 的作品,我们不会特别感到沈从文写的东西是乡村的,也不会特别感觉到另一些作家是非常都市的。我们只是感觉到他写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他有一些奇奇怪怪 的感觉。但是为什么我们再来看他们的书,不觉得沈从文的小说是过时的,但是我们会觉得有些人写的乡村文学是过时的,就是因为沈从文的经验,他看湘西的眼光 是现代的眼光,和施蛰存、木心看上海的眼光是一样的。因此我又想到我非常喜欢的一些作家,我在看他们的东西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他写的是乡土还是都市,只 是感觉到他写出了现代人和我们一样的体验。如果我是一个生活在济南的作家,我把心中所感受到的写出来,也一定是都市的,因为我们现在生活的济南已经是一个 现代化的城市。

  姚鄂梅:更加走向内心

  我是属于半路进城的,留着乡村记忆的尾巴,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个尾巴,跟当代的乡村比较是格格不入的,因为我们记忆中的乡村跟现在完全是不一样 的,从价值观到乡村到整个环境完全不一样,这对我们这些写作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困扰。因为你写乡村肯定写不出来了,回去看已经很不习惯了,乡村已经不是 你所认识的乡村。但是你在城市里生活,方方面面都有接触,这个城市不一定是接纳你的。或者你认为它不是接纳你的,这种困扰会存在很长时间。

  文学作品跟现实天生有一定的滞后性。我们的创作不一定要跟城市化的进程保持一致,事实上这也不可能。我们可以滞后一点。从一个写作者角度来看, 我们不可能立体地写那么广阔的一个城市的环境,作为一个具体生活的人,肯定是从身边最熟悉的、具有感悟的、不得不写的事情去开始。

  我们的写作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看那些大家包括现在新兴的那些人,读他们作品的时候,不觉得他是来自一个遥远国度的我们完全不了解的人。我 们觉得跟他们是一类,有很多东西是共通的,这意味着巴尔扎克时代或者托尔斯泰时代写作方式的终结。现在的写作可能更加从外部走向内心,走向幽暗的、褶皱的 这些部分。不再是那种情景化的、宏大的写作。

  

  邹弋舟:城市文学需要劝慰性温暖 

  怎么把我们的经验甚至文化遗产转化成有现代性的描述?我觉得可能要赋予其一个现代性的意象,比如说泉城,当然有文化传承和文化传统,里面包含着 很丰富的含义。王方晨的小说里面说那个女人很沮丧的时刻,“她感觉到城市底下有涌动的泉水的声音”,这就是赋予泉城某种新的意象,也是更有现代性意味的一 种意象。从这种层面去书写,可能就会写出有别于老舍先生、季羡林先生当年写过的那个泉城。说起城市来,有人会将它过度描黑,这个很痛苦、很沮丧,好像离土 地远了。其实,抱怨的同时,大家还是前赴后继地奔赴城市,我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因为精神上的排斥,最后选择放弃这个城市的便利。我们看到描写城市的那些作品 都是指其两端,要么是欢欣鼓舞地颂扬它,要么就是痛彻心肺地诽谤乃至贬低它、诋毁它,实际上这跟我们在这个城市里的生活感受是不一样的。我们真正的感受是 什么?处于中间那个比较灰色的地带,是我们的准确感受。但是这样书写显然难度更大些。因为朝两边写更容易。写出很准确的感受是很困难的。所以在这个意义 上,我也反对文学对城市过度描黑。我曾经在一个创作谈里面写过这么一句话——“基于我们这个时代劝慰性的温暖”。我觉得文学对于人的意义是,你如果已经够 悲伤了,你就反复呈现吧,那就不要活了。但是我也反对一定要给作品一个光明的尾巴。你感同身受以后,还是要劝解别人,因为我们自己都需要劝解,生活当中那 么多的挣扎,这个时候有个人反复告诉你就是这么糟糕,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以我们的文学理性和文学经验,能不能给人以劝慰性的温暖,这是 我们书写城市文学应当思考的地方。

  朱文颖:要写好都市,必须了解乡村 

  我是一个完全没有乡村经历的作家。也没有乡村文学、都市文学概念。但是有一定写作经历后我突然悟到:当你要写好都市的时候,必须要了解乡村;当你要写好中国的时候,必须要了解世界。

  地域文学其实有很多层次,作家从小生活地域不同,看世界的方式天然会有不同,这是地域文化最基本的一个起点。第二个层面,莫言获奖以后,我很系 统地看了一下他的作品,觉得莫言在地域经验表达方面是很有智慧的作家。他首先意识到他自己是一个高密人,高密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有独一无二的体验,所以 他选择书写高密,这是天然的东西。当写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莫言意识到,如果他光书写这个地方本身,他自己会厌倦、读者会厌倦,他就进入了自己的第二个层面 ——他发展出了一个想象中的高密。

  谈到地域的时候我想到这样一个问题。比如说,人们一想到苏州,就会想到小桥流水,南方一个很温婉的地方。几乎所有的苏州人认为过去的苏州是一场 梦,凡是写苏州的作家都无法绕开这个思路。上海的作家也是这个毛病,所以使得上海和苏州的文学很多年都打不开新的思路。我想济南开这个研讨会,其实已经拓 展了大家思维定势中的济南,能站在一个高度看到一个城市不同的东西,济南文联、作协在这方面做得特别好。在社会大转型的时期,作家一定要打开视野,破除思 维定势。

  李浩:核心仍是对人的书写 

      “城市”和“乡土”的核心问题应该是对人和人性的书写。我们能够赋予这座城市怎样的独特性格和发现。城市的性格有好多种、好多样貌。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 我更愿意看他抓住了什么,他在抓住的过程中,更多地凸显了什么。比如说巴尔扎克的巴黎和波德莱尔的巴黎,它们之间有非常大的区别。我希望我阅读的城市文学 作品中,能够给我提供更多的这种可能。

  我也想参考另一个城市,就是中国作家写的《废都》。我觉得《废都》提供了一种参照,甚至是一类人认知的参照,他可能断开了未尽的关系,恰恰是济 南或者城市书写者的一种可能的方式和方向。当然,我们还看到巴塞姆的碎片化的城市,在这一点上来说,作家和批评家有一个知识背景上的不同。作家,特别是 “70后”的作家上,在某种程度里面更多的吸收是西方的现代文学,现当代文学跟我们还有某种隔阂。

  荆永鸣:关注城市精神文化对人的影响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随着中国现代化和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传统意义上的城市秩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变,其中主要因素就是外来人口的不断增 多,作为新兴群体为城市注入了强大的动力,也对城市原有的格局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从意识形态上说,甚至曾一度形成了二元对立,比如外来人对于城市既厌 恶又向往,城里人对外来人则是既排斥又依赖。

  在我个人的城市叙事中,比较注重一座城市的精神文化对人的影响。作品里既有人与人之间的阻隔与冲突,也有人与一座城市的不能和谐相处。城市生活 较之于农村生活,更具有复杂多变的特质,由此而产生的城市文学理应异彩纷呈,可纵观当代城市文学的发展轨迹,其实不然。上个世纪90年代兴起的小资写作作 为一种时尚,曾一度成了城市文学的代名词。在这类作品中充斥着各类男欢女爱和无关痛痒的窃窃私语、内心体验、失恋、歌厅酒吧、洋文洋酒,在文本中极力制造 幽怨柔美的生活情调,彰显大都市的时尚与奢华,并将其最大限度地小资化。这种以消费为目的的城市文学,其实质是在文学名下对财富和虚荣的自我炫耀,是狭隘 兴趣欲念和浮浅人生愿望的表层化书写。

  李掖平:都市文学将成为中国书写的主流 

  当大量的农民工涌入城市后,原来的城市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都市文学是我这两年阅读的重要板块。但是我读了很多作品后,我总感觉到它们也不再是 老舍和茅盾笔下的那个上海和老北京。那时候那种市井生活,是一种毛茸茸的原初状态,没有农村相对落后的意识和农民的习性掺杂在里面,它就是一种相对纯粹的 市井社会和由这个社会升腾出来的一种思维方式和思想观念。在这个道理上讲,真正的农村今天不复存在了,真正的城市原有的格局也被打破了。所以,这才使作家 特别感觉到一种两难选择——回到乡村已经不可能;在城市发言,自己又是外来者。即使是生在城市中的城市人,因为所感觉到的城市氛围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自满 自足的相对完整的文化形态,所以他们那种感觉也和原来不一样了。如今的乡村与城市的二元对峙的格局已经被我们抛弃了。城市中的乡村、乡村中的城市无所不 在。正是这样的一种多元的沟通和融汇,才使得今天的都市写作有了更多发展的可能性。我特别喜欢胡学文的《从正午开始的黄昏》,他就是在搭建一条都市人活在 当下的心灵隧道,在各种角色里串联、承载自己的职责,又在各种角色里努力地弥补自己精神上的某种缺陷和空白的这样一种努力。作品通过各种角色的艰难转换, 试图表现出一个当下城市中人面对着无所事事的、无以把握的当下风云。都市文学毫无疑问必定会成为中国书写的主流。

  贺仲明:营造独立的城市书写

  有一些人对莫迪亚诺的作品的深度有些质疑,但是我觉得他还是有高度的。他的高度主要是对城市的书写,这对我们有启示。一是他的小说大部分是在写 巴黎,并且都是以一种比较真实的背景营构他的文学世界,这一点对我们写都市小说是有启示意义的。一个作家写乡土,个性和风土人情比较突出,但是写城市相对 比较难一些。像写济南,把济南真实的背景和虚构结合起来,大概能够形成一个特色。作家写都市文学,特别是年轻的70后、80后作家写都市,能不能写得比较 细,能不能营造一个独立的城市书写世界是非常重要的。

  二是语言。语言个性的设置把握起来可能难度更大。金宇澄写《繁花》,就将上海的方言放进去,获得了比较好的评价,他也写出了语言的特色。语言的背后肯定有文化的深刻的内涵。

  三是写人。语言、风俗、历史、地域,对于文学作品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写出个性的人,包括写都市女性的生活,必须要写出跟都市生活息息相关 的完全熔铸在都市文化中的生活、生存和灵魂的世界,这样才能真正吸引人,具有感染力。如果你写不出真正地域的个性,作品只是停留在表征的话,作品就不能深 刻。当下很多写城市的作家,这方面做的还不够。

  四是在城市文学创作中值得注意的一个问题——精神高度问题。我们写城市,写市民生活,或者写中产阶层、都市女性,作家的思想会不会被书写对象所 同化?这个问题比较典型。比如像池莉写武汉的市民生活,自己是站在市民高度,缺乏一个更高的批评。要写得深,要写出个性,要融入到这个城市中间,又保持自 己的独立性和思想的高度,希望作家能在这方面做一些交流。

  张艳梅:加强对城市生活本质的把握

  说到城市书写,它有一个核心话题,就是我们在城乡二元对立的话语体系里,城市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某种意义上说,从城市生活小范围看它是封闭的, 一家一户的,没有端着饭碗到街上吃饭的习俗,但是乡村生活有。从更大的视野看,乡村生活又是封闭的,它和其他乡村、和城市有一个隔阂。城市生活尤其是随着 信息化、网络化发展趋势,它是开放的。坐在家里,通过网络信息天下大事一览无余。这种不断地开放、不断地敞开、不断地封闭,又不断地获得文化的一种存在, 是一种复杂的现实。我们看到这样一种城市的、乡村的敞开与封闭、聚合与逃离、变动与静止、排他与融合、自洽与裂变的状态。

  在城市书写的过程中,对城市理解还存在一些问题,或者说我们对城市的表达更多的还是一种现象的呈现。我们今天对城市生活的本质的把握,还有很大 的探讨空间。一方面城市代表着繁荣,代表着现代,代表着文明与进步;另一方面,又有很多人性的异化和各种社会生活腐烂的一面:失业率、离婚率、犯罪率、社 会秩序的败坏等等。在最高位序上,可能我们仍然把一切定义为文化的力量,或者说文化决定论。我们今天探讨都市文学也好,乡土叙事也好,更多的是在文化上做 价值判断。

  张柯:“破城”与“建城”

  邀请全国都市文学专家和都市文学作家齐聚泉城,既是学术研讨也是创作交流,其主旨就是共谋“济南城”都市文学突破与繁荣的“破城策”,让济南作 家进一步开阔视野,走出济南看济南,特别要走出“名人与济南”的写作套路,为济南市将来能够形成一个都市文学作家群做一个基础性的工作。文学创作必须遵循 艺术规律,我们应该有这样的胸襟,一任接一任地把繁荣都市文学的事情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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