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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亚诺:“稍纵即逝的存在”(蓝文青)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3月13日10:25 来源:中华读书报 蓝文青
    《缓刑》,[法]帕特里克·莫迪亚诺著,严胜男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30.00元; 《缓刑》,[法]帕特里克·莫迪亚诺著,严胜男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30.00元;
《地平线》,[法]帕特里克·莫迪亚诺著,徐和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26.00元《地平线》,[法]帕特里克·莫迪亚诺著,徐和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26.00元

  是成年人在回忆里蹉跎了岁月?还是孩子在混乱之中学会了隐瞒?读完《缓刑》,我恍然明白,莫迪亚诺笔下这些很像纪录片一般、甚至有些破碎的纪实描写,都在表达一种时空之中的亲疏和不稳定。

  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的两本书算是读完了。这位2014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作品,我是第一次读。刚开始读《地平线》的时候,觉得不太适应,盖因整本小说的叙述虽然是纪录片方式,但整个小说的构架很感性,且全以一个人物博斯曼斯的视角为主,并只从这个人物的角度看世界,整个故事只围绕这一个人物的生活展开。于是,小说的整个结构一目了然,欣赏、感叹、悲哀等等情绪全因一个人起伏。这样的小说大约放在二十年前,我是很喜欢的,如斯突出的自我,如斯的牢固又不同寻常的内心世界,表明作者对自己的写作方向异常的坚持乃至顽固,这是由作者主导的小说,往往作者自己会不小心在小说里时隐时现的,细心和有心的读者不难发现他们的企图。而现在的我,喜欢那种比较自由的作者,给读者足够的思考和遐想的空间,甚至可以瞎想,这样的作家更具有开放性,他们自己也藏得最深。于是告诉好友说,我怎么觉得《地平线》都在运用电影的“闪回”呢,好友建议我换一本《缓刑》。

  读《缓刑》的时候,开始是从头阅读的,“闪回”依然存在,而且有时候感觉这是一种孩童的顽劣,仿佛纪录片的电影镜头被玩轮滑的少年扛在了肩上,在晃动之中,甚至不稳当中,竟然看得有些眼晕,于是,我就从尾篇开始,一篇一篇倒着向前读,这下有意思了。原来那些“闪回”和“晃动”都在从一个孩子的经历里说一个盗窃案,而且是比盗窃“更严重”的案件。这个案件的策划和进行都在一个孩子的身边发生、发展着。那个叫帕托施的男孩和自己的弟弟年幼时就过着动荡的生活,父亲从事着神秘而不知是否违法的事业,母亲则满世界巡演,孩子们的身边只有阿妮这个扮演母亲的年轻女子,她身边来来往往的不同的人对“我们”都很好,阿妮更是努力做一个母亲,而在读者眼中,她其实更像姐姐,偶尔像阿姨罢了。小说展现了一幅“外界很纷纭,我家很温馨”的面貌,直到大事发生。谜底的揭开和新的谜团开启都源自阿妮送帕托施的一个金属香烟盒。

  纷乱的世界,纷乱的成人,纷乱的事件,唯有在孩子的眼睛和记忆里一幕幕留存,即使时空跨度大且模糊,依然完好地保留到他成年之后去寻找答案。是成年人在回忆里蹉跎了岁月?还是孩子在混乱之中学会了隐瞒?读完《缓刑》,我恍然明白,莫迪亚诺笔下这些很像纪录片一般、甚至有些破碎的纪实描写,都在表达一种时空之中的亲疏和不稳定,这种亲疏和不稳定是我们这些生命体没有永恒的时间造成的,比如:阿妮在帕托施的生命里来了又去,去了不回来;比如:父亲在他的生命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他根本没法确定;更比如孩子们成长中最需要的母亲,她根本就没出现过。这是作者能让读者可以感受到最深的悲哀,这是人们居于“需要”和“被需要”以及“不需要”和“不被需要”之间的悲哀,这种矛盾远比被抛弃更惨淡,因为它不可捉摸,不可把握,无法掌控。就如同一个缓刑,会不会取消,会不会执行,或者会不会加刑,都是未知的。虽然我不能完全感受到奥利维埃·亚当在序言里对莫迪亚诺大力褒奖的美好之处,但就《缓刑》来说,给我的确是一种撼动。特别是《缓刑》里帕托施与弟弟夜谈父亲告诉他们伯爵故事的那份绵长细腻的亲爱,对应他后来提到的弟弟的死,这种生与死,这种聚与散,这世上的人,这世上的事,这世上的悲哀,只有源头,没有结束。不觉想到了南宋严蕊的《卜算子》——“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可不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么?至于,奥利维埃·亚当在序言里提到的一种“稍纵即逝的存在”。其实,就是我们没有永恒生命的一种见证。那么,莫迪亚诺其实一直在写的是生与死吧。于是,我回到了《地平线》。

  这时候的《地平线》不再是博斯曼斯的个人事件,这是作者放在一个特别甄选的时空经纬点上的一个人的一生,其目的并不在这个人,而在于整个小说传达的那种让读者追逐的意图。此外,在这本书的“译后记”里,我看见译者也提到了“倒叙故事的闪回手法”,这应该就是莫迪亚诺的特色吧。至少我读到的这两本都有这样的创作特征,而《地平线》更为突出。同样,《地平线》里面的聚散胜过生死,时空转换则更为突出,跨度更大,唯一与《缓刑》相同的就是生命个体,不管是寻找“暗物质”的博斯曼斯,还是寻找答案的帕斯托,莫迪亚诺都在让自己主角们寻找,而读者不由自主地奔着他们的寻找去跟随,连为《缓刑》作序的奥利维埃·亚当也在跟随莫迪亚诺寻找,沿着永无止境的地平线,不断向前,却永远到不了目标,像一场缓刑。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也就是莫迪亚诺的小说魅力所在。而我,虽然莫迪亚诺给读者的自由度不高,但我也已经喜欢上了,因为他写的悲哀,是我们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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