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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旧拾(沈扬)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2月25日09:49 来源:解放日报 沈扬

  陆文夫戏说“酒少喝点命少要点”

  前辈文人的日常生活中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这里略记两则。

  小说家陆文夫爱喝酒,进入老年后有所节制,但其“酒故事”仍然常为人道。要说陆先生的“酒史”也确实够长的,这同他的生活环境直接有关,——出生在苏北的一个酒乡,坊间出产土酒,眼睹舌染,要规避也难啊!后来定居姑苏,恰好又是一个“美食天堂”,醇酿佳肴的“生态环境”,对“老底子”就会喝一点的陆文夫,诱惑之大可以想见。

  我和陆先生见过两次面,一次是1997年在北京,两人都住在中国作协大厦,在他房间里小坐的时候,我向他约稿。当时解放日报编了一部《朝花40年作品精粹》,名家荟萃,内中却没有文夫的文章,我在送他集子的同时以此“激将”,邀他务必赐稿,接着谈了一些文人文事,其间问了一句:“还喝酒吗?”先生微笑回答“少量的”,又说“酒这东西,少量利身,超量伤身”,可见进入老境的这位江南才人在切身经历中对饮酒已经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识和把握。回沪后过了一些日子,陆先生传来了稿子,题目是《人之于味》,也是谈吃的(自《美食家》后,在一些年里他写了好多篇关于“食”和“饮”的文章),此文于那年9月9日刊登于《朝花》。此后过了一年,与陆先生又有了见面的机会,那是上海作协散文组的一次活动,一行人先到湖州,然后转道姑苏,一天在陆文夫女儿开的饭店里用餐,先生前来作陪。席间,记得好像是丁锡满(萧丁)问了他喝酒的情况,文夫的回答也是“少量”两字。还记得座中的一个话题是听他讲述在建设苏州新城的同时保护老城区原貌的重要性和取得的成绩。那天席上有红酒和黄酒,先生喝的是黄酒。饭桌边,我听到有人在轻声议论陆先生曾经的“海量”,一个有趣的故事是有一次他去看病,医生问他是要命还是要酒,他的回答是:都要,酒少喝点,命少要点,如果80岁的寿限,那么活75岁就可以,把5年拿来换酒喝。笔者记得后来陆文夫寿终的时候正是七十五六岁的年纪,便不由得想到是否真的是一语成谶,酒“换”去了他几年寿命。如果陆先生限酒做得更好点,寿限还会长一点的吧!

  这里顺便要说一句的是,2006年解放日报出版的朝花创刊50周年精品集,收进了《人之于味》一文,只可惜陆先生业已远去天国,看不到这部专集了。

  郭风:“看不清对方眼神无法对话。”

  笔者早在旅居福建的时候就认识郭风,来沪定居之后,因编报纸副刊,与郭先生的联系反倒更多起来,我曾经多次写过郭风其人其文,故相关情况这里不再赘述,只是那年最后一次与先生晤叙的情景,有一些细节值得回味。

  郭风先生曾经较长时间住在福州著名的三坊七巷中的黄巷,那时候每次来信,文末总会写上一句“福州黄巷19号”(他的老友,另一散文家何为住在同一楼中,何先生退休后回沪定居),大约是90年代末的某一年,郭老乔迁城西凤凰池,2004年我去榕城,就是在凤凰池的一座公寓楼里同他晤叙的。坐在我面前的郭先生身板瘦弱,面容清癯,但思维还是很清晰。他的一只眼睛几乎失明,虽则报章上偶尔还能见到他的短文,实际是近乎搁笔了。我们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有一只白色猫咪从里屋走出来,眼睛盯着我这个陌生人,迟疑的脚步停住了。过了一会,还是缓缓地走前几步,在地上蹲了下来,虽然有一定的斜度,但它已看得到自己的主人了,谈话间,白猫的眼睛始终盯着老人家,很是专注。曾经听说郭风爱猫,这回我倒是亲眼目睹他的宠友了。我对郭老说,家中有一只猫咪陪您,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感到寂寞了吧?老人连说是的是的,“我对这只猫,或者说猫对我这个老人,是有感情的。”那天郭老的儿子景能也在座,此时他插话说,父亲喜欢猫,也喜欢鸟儿呀,花朵呀,树木呀,有时对着它们还会自言自语呢!我发现老人有一点伤感了,他缓缓地说,“现在视力差,看不清猫的眼睛了,否则的话,可能真的还要同它说说话。”老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寻味良久:“你知道,看不清对方的眼神,是没法对话的。”

  笔者后来在郭老的《八旬斋文札》中读到一篇短文《这只白猫》,此文写于2004年3月,恰好是我探访老人的前一些日子,这只“白猫”,自然也就是我见到的那一只了。文章中,作者由一只心爱的猫,联想到蒲鲁达尔克和蒙田在对人和兽的观察中体味的某些哲学思维……读着这些文字,再回味老人家“对着眼神说话”的叙说,我似乎领悟到一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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