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心中惊雷声 ——高满航小说近作解读(李墨泉)

　　阅读高满航2014年以来的文学作品，渐渐透过其笔底的深情，得闻他内心的惊雷之声。孔夫子说：“吾道一以贯之。”我想高满航对于文学的执著也是这个“一”，这个始终不改的初发之心，这个需要极尽精微和可能的践行修炼之道，这个欲得之、守之、安之、尽之的追求。当年，高满航在高中上学时就获得第三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如今历历数来，深感其少年英气在多年军旅生活的打磨中，渐渐沉淀成一种对人生锐利的洞彻、对生命温厚的关怀和对生活深情的体谅，这些情愫和思考更是化作了他对军旅文学梦想的坚守。

　　思想的锋利来自于内心痛彻的磨炼。高满航的文字首先以思想见长，有着非常锐利的穿透力。如他发表于《人民文学》上的《小黑退役记》，写一个没能守住寂寞，从而辜负了大好青春的军人，读了既让人忍俊不禁，也特别发人深省，发出“可惜了啊，多好的材料”一类的喟叹。发表于《西南军事文学》上的《洗心河往事》则是对高学历却又心存浮躁的基层技术干部的“劝解”，小说甚至颇富魔幻色彩，把不同人生选择的结果也让洗心河幻化出来，更是把两代才高气傲技术干部的成长经历和心路历程展现出来。军旅人生问题不是上几堂思想政治课就能彻底解决的，人生还是会迷茫，关于未来，关于生活，关于人生。具体而微的，在于每一天该怎么过，每一件事情要怎么处理，为什么要忍耐，怎样去忍耐。尤为重要的是，是否能够看到并确信这一切努力的结果。高满航以小说为试验田给出了成长的指南。

　　对面相逢多不识，让文字成为生活的显影剂。其实人生最怕的是麻木，感觉上的麻木、对生活的麻木、对希望的麻木，这样的生命失去了应有的灵动、丰沛和润泽，便可能呈现出凝滞钝拙的干枯状貌。然而，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对很多事情熟视无睹就容易麻木，既不能“一叶知秋”，更不能淘漉出生活之沙中的真金来。高满航的很多文字都是对生活中一些小事的聚光和注目，像《把消息带给罗彩凤》《即刻启程》《父子兵》《英雄从未远去》《金石为开》《寂寞的颜色》等，都是篇幅短小而意味隽永，看似微小而切中尤深的作品。不管是诗歌、小说还是散文，他都紧紧抓住基层官兵的酸甜苦辣、一言一笑，在这样的生活中淘沙掘金。他对当下的现实、对军人的生活，有着极为关切的注目。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在对于最基层、最朴实，甚至是最微不足道“小事”的逼视中，他将生命中至为熟悉的陌生化，将那些熟视无睹的显影出来。这种不以事微而见弃的做法，彰显其自觉的担当和发掘的兴趣。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似乎这营盘永远是一些年轻的面庞和队列、口号声，没有变化。其实不然，每一年走的、来的都不一样，每一个生命的光与热也不一样，就是要感受这不一样，及其中的烦恼与快乐、梦想与奋斗，让笔来倾听雨夜里麦子拔节的欣喜、静默里竹笋出土的声音，那是多么悄然而响亮的声音啊。只要在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里，每一天的军旅生活都是激情燃烧的岁月。

　　遍阅沧桑犹关切，哪个不是挣扎在泥淖中？读高满航的文字，尤其是最近发表的作品，感到他的视角更加贴近现实了，充满了一种体谅和慈悲之情。如发表于《解放军文艺》上的《迎检的故事》，写的是围绕落实强军目标、与迎检中的弄虚作假作斗争的故事，其里面人性的挣扎更是带有痛感和冲击力的。作为读者，若你是那个连长该怎么办？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有些问题一旦切于己身，是很难经得住进一步发问的啊！发表于《特区文学》的《食物链》是高满航的一篇很有力量的作品，不仅在叙述上引人入胜，在写作技巧上可圈可点，在感情关切度和思想含量上尤为深沉。

　　文虽读罢，心念未熄。我就想，高满航为什么小说、诗歌、散文能一路写来，而且十分勤勉？也许作为“携笔从戎”的人，他觉悟了自身的使命，对于正在发生的历史他是在场者，对于身边的战友他又有着牵挂与不舍，他会感到有责任，要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不让其人其事淹没掉。“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文字借着作者的灵魂之火铸造成品，那些人与事就如陶瓷般凝固在文字的时间场域里，只等着读者的心灵之火将之唤醒。某一天，这些带着记忆、挂念和执著的文字，不管是我们谁读到了，请将这些文字暖和过来，并把里面的人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