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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用灵魂书写灵魂(彭学明)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2月16日09:14 来源:中国作家网 彭学明

  余秀华之所以能一夜爆红,不仅因为她的脑瘫患者身份和农民身份,更主要的是,她的诗写得好,赢得了读者。她的诗是来自灵魂的歌唱,她是在用灵魂书写灵魂,是在用生命的灵魂和诗歌的灵魂打动读者。而这正是现实生活和文学作品里都正在远去和丢失的、最宝贵和最本质的真实和真诚。

  草根诗人情感的气韵是贯通的、是有韵律的,接着生活的地气与韵脚,接着情感的地气与韵脚。他们以最真实的生活和情感,打动人心,他们的诗歌是来自生命的素描、歌唱,甚至呐喊,比如郑小琼在《木棉》里长叹“我像一颗废弃的螺母,被磨损,不再啮咬住/转动的机台,躲在某个角落打量,沉思/路灯下的木棉浓郁的阴影,它柔软的枝条”。许立志更是用灵魂歌哭:“你没有理由奢侈,一切都要省下来/皮肤你要省下来,血液你要省下来/细胞你要省下来,骨头你要省下来/不要说你没有可省的东西了/至少还有你,可以省下来”(《省下来》)。这样来自生命里的真实的歌哭与痛,谁会不跟着痛?

  但是,草根诗人们并不是时刻都喊痛,明亮与幽暗交织在他们的诗歌里。他们对生活和生命的态度,在诗歌里得到了完整的体现。余秀华的《我爱你》用白描的手法写出了绵密的诗意:“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吃饭,按时吃药/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茶叶轮着喝:菊,茉莉,玫瑰,柠檬”。这种诗里的意境,不但是生命的乐观,还有扑面而来的质朴美感。梁书正的《现在》洋溢着泥土气息,充满小生活、小日子的小幸福、小甜蜜:“现在,这里种满南瓜、豌豆、白菜和香葱/这里绿油油的,还开着小花儿/现在,我的喜悦是方形的,成块,成片/它落在每一颗蔬菜上/现在,我是个小农民,我有锄头和种子/还有枝头上欢叫的喜鹊儿/现在,谁爱上我,就和我种地/谁愿嫁我,就和我卖菜”。司空见惯的生活,在梁书正笔下变成了令人羡慕的世外桃源。张二棍的诗歌似乎更趋明亮,如乡人在民谣里传唱,他在《在乡下,神是朴素的》里歌唱那些神仙一样穷快活的人:“像是一群比我更小/更木讷的孩子,不懂得喊甜/也不懂喊冷”。在《有间小屋》里,他 “要扫尽门前雪,洒下半碗米/要把烟囱修得高一点/要一群好客的麻雀/领回一个腊月赶路的穷人/要他暖一暖,再上路”。

  情感是灵魂的洗练,灵魂是情感的升华。草根诗人们生活的真实体验,带来的是情感的真切和真诚。他们丰沛的生活景象和生活滋味里所折射出的情感景象和情感滋味绵长醇厚、质朴感人。他们的作品里充满着对故乡和亲人,对生活和世界的深情歌唱,他们对情感的表达并不是以痛制痛,而是世界报我以痛,我还世界以歌的爱。他们超越了生活的苦难或艰辛,过滤了生活的碱性和酸性,留下的是甜。这一点,在曹利华和笨水两位诗人的作品里表达得最为充分。曹利华是那么爱他的几亩地、几分田,那么爱他的杂交水稻、棉花和牛,那么爱他的故乡和祖国,《热爱鄂杂11》里写的只是一粒无数诗人都写过的稻种,但他的稻种却有着巨大的情感在发酵:“一个农夫多年的心愿在你手上实现/我对你的爱藏在深凹的眼眶里/像一粒珍珠,我要集合我所有的忙碌和汗珠/用5000倍爱情的浓度浸泡你/为我洗去贫穷的内核,我用鸡粪 鸭粪 土杂粪营养你”。《追忆奥运,我的八月八日》里,他虽然不能亲自到北京倾听祖国的心跳和呐喊,但他会在棉田的劳动中,“带着我的十五亩棉花和五亩超季稻,与您一道狂欢 去分享 去陶醉 去倾听”。在他的《温暖》里,一切都是温暖的,让读者想跟着他沿着乡路回家。笨水的诗同样有颜色和画面,表达了他简单而美好的梦想,他梦想“石头为他飞上天空,洒下星光”;“梦想河流为他转弯,渴时汲取一瓢”,更深的情是,“从家乡带来一些土,装在花盆里,不种花,也不种草,我要种瓜,种豆,种辣椒,用家乡的种子”。红莲的诗歌有莲花般的纯洁和高贵,那种对人世深深的情感美好动人。她对姐姐说:“我们活着,就能在彼此的搀扶下过好艰辛的一天。我们卑微,幸运的是上帝把我们分给了同一个母亲,我们得以用仅有的一生暖和的一生,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面对死亡的威胁,姐姐,我们不要忽视这恩赐”。藏海英的深情则是玫瑰一样的艳丽热烈、沧桑深邃,“亲一下我的黄褐斑,就把世界都爱了。一地的碎片,都分别爱一次。浑身上下,每一个张开的地方都是用来爱的。如果你是用伤口组成的,我就是你最疼的那一个。”(《残缺》)玉珍的诗藏着许多精神质地的意象,她的诗都跟人有关、跟爱有关,她对爱的独特感受像小兽一样细腻、狂野,《一个人的苍茫》里,她说,“我需要在一万个行人中,找出最恰当的那个,要用一万句诗,挑出一个知己”。“看见在最远的地方,站着最近的你”时,“我就想变坏了,我决定从头坏到脚,等你来让我脱胎换骨,等你来为我收拾残局”。这样的甜言蜜语、痴情表达,有谁会不动心?

  草根诗歌里的灵魂和灵魂里的诗歌,让诗坛的生态变得有生机和希望,有未来和荣光。但是,我还是期望诗歌除了用灵魂歌唱,除了具有最本质的灵魂外,更要多点诗心和诗意。这样才真正地既接通了艺术的灵气和仙气,又接通了生活、世道、人心和情感的地气,这样的诗才经得住时间的熔炉冶炼,过得硬,记得住,留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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