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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陆文夫(南丁)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2月04日11:32 来源:中国作家网 南 丁
四次文代会上,袁鹰、陆文夫、南丁合影四次文代会上,袁鹰、陆文夫、南丁合影

  陆文夫是我不时会想起的朋友。

  文夫在苏州,我在郑州,相隔千里,平时难得相聚,只有在开会时才得以见面。我和他相识,就是在1956年春天的全国青年文学创作者会议上。那年 我25岁,文夫28岁,都是刚刚学习写作的青年文学创作者。会后,都遭到命运的戏弄,我被打成右派,他被打成“探索者”反党集团分子,彼此音讯全无。

  1979年秋,时隔23年之后,我们才又在全国第四次文代会上相见。其间,中国作协召开第三次会员代表大会。那天,我正坐在西苑宾馆的会场里听 代表发言,同样来自河南的叶文玲走过来告诉我:“陆文夫在会场的前厅等你。”我来到前厅,与文夫相握相拥,彼此打量着脸上被岁月涂抹的沧桑。

  这是粉碎“四人帮”之后文艺界的第一次大团聚。因此,虽然天气寒冷,大家都被春天般的气息温暖着,被小平同志在文代会上的《祝词》感动着。大伙 喜笑颜开,将那份沧桑遮蔽。文夫也不问我的情况,也不说他自己,他只说方之。方之,我并不熟,是否在青创会上谋过面,也记不清,但我读过他20世纪50年 代写的短篇小说《在泉边》和复出之作《内奸》——《在泉边》清澈,《内奸》老到,我认为都是难得的上乘之作。方之也是与文夫一样,被打成“探索者”反党集 团分子。文夫说,方之原来也要来参加第四次文代会的,出发前,猝然病逝。他很为方之错过了这春天的聚会叹息。这时我就捕捉到文夫面部表情的变化,眼眶也湿 润着,那是他心中的痛。

  《北京文学》编辑部在这次会议的间隙,召开青年作家座谈会,被邀的有当时正年轻的贾平凹、叶文玲等,也有23年前参加青创会的王蒙、邓友梅、陆 文夫和我等等。就好像23年过去,我们这些人都未变老。文夫笑着说:“我都51岁了,还算是青年作家吗?”河南的张有德也在邀请之列,有德当年45岁,他 早婚,已有了孙子,是当了爷爷的青年作家。这就像一场喜剧,大家都挺高兴的。

  1980年冬,我与段荃法代表筹办中的《莽原》杂志,去参加在镇江举办的大型期刊座谈会。会后,我们有上海之行,我与荃法商量,在苏州停留一 天,去看陆文夫,说说话,请他为《莽原》创刊号写个短篇。那天上午,敲响他家的门,文夫和夫人毓柔都在家中,我向文夫介绍荃法,文夫向毓柔介绍我。毓柔握 住我的手问文夫:“南丁?就是写《拉车歌》的那个南丁?”这一瞬间,我有点小小的惊喜和得意。《拉车歌》是我1978年1月中旬写的1.5万余字的短篇小 说,发表在当年《河南文艺》的3月号上。我惊喜的是,这本地方出版的文学刊物,当时仍在苏北农村落难尚未回苏州的文夫夫妇竟能看到。更意外的是,毓柔非但 看了,而且还记住了。毓柔是《苏州日报》的资深编辑。顺便说一句,这篇小说的插图作者是河南画家李伯安,后因大型油画组画《走出喀颜巴拉》为人们所知,但 却英年早逝。

  大家坐下,文夫、荃法和我三人相对,吸着烟,说着话。依稀记得,文夫充满期待地问,你们河南文学界怎么没有声音?其时,张有德的《辣椒》已获得 首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可能声音稍嫌微弱。文夫又说到他对当时一些文学作品的看法,我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我们不能搞自杀文学呀。”对于文夫此话,我 当时不解,至今也未理得十分清楚。中午,文夫让我们留下来吃饭,毓柔做的苏州味的红烧肉味道甚好,大家还喝了点小酒。饭后,文夫陪我们去找了家宾馆住下, 翌日中午又到宾馆陪我们吃饭并送行。约文夫写的稿子,他如约寄来,即短篇小说《打羊》,发在1981年5月《莽原》创刊号上。

  1985年末,我在河南省小说创作评论工作座谈会上作了题为《继续推进小说创作的好势头》的发言,随后据此写成文章《喧闹的1985》,回顾了 河南1985年小说创作的喧闹景象。我在文中作出判断,河南作家群趋于形成,并回应了1980年冬的文夫之问:“5年前关切地问及你们河南怎么没有声音 的、今年初当选为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的文夫兄,听到这喧闹,当也会感到慰藉的吧。”

  1988年全国第五次文代会时,在人民大会堂的前厅碰到文夫,感到他比1980年时瘦了些,好像有些疲惫,未能够多叙谈,又遇到袁鹰,我们三人一起照了张合影。

  2001年冬,全国第七次文代会、第六次作代会同时召开,但在不同的会场。我在文代会这边。那次作代会换届,文夫、张锲诸位皆因年事已高退出。 闭幕那天晚上,我从也在作代会上的女儿何向阳处获得文夫、张锲的房间电话,分别与他们通了话。文夫说,他近年身体欠佳,烟已戒,酒也少喝。我感到他的情绪 仿佛也受到身体的影响,不太高昂。

  2002年初,向阳和一批作家评论家因《苏州杂志》之约有一次江南之行,《苏州杂志》正是文夫主编的,我让她为文夫捎去我的随笔集《水印》。向 阳回来时捎来文夫送我的长篇小说《人之窝》。向阳说,李敬泽、徐坤等人在范小青的陪同下专程去拜访了陆文夫。陆文夫很高兴,谈兴甚浓,晚间吃饭,饶有兴味 地说起当年自己如何被称为美男子等等,还谈及在场的潘向黎、何向阳的爸爸,说都是他的朋友,说他们年轻时也都是美男子,云云。我一边听,一边笑,心里为他 高兴,文夫的心态不错,挺年轻的,是否身体也好了一些?

  2003年春,鲁彦周邀些朋友作皖南行,也邀了文夫,文夫因身体原因未来。我就未能与他相聚。

  2004年春,我写信请他来郑州作一次讲座,借此见见面说说话。他回信说,仍因身体不好,不能前来。

  《莽原》杂志辟有“当代名篇聚焦”专栏,2005年夏,李静宜约我与向阳合作,推荐一篇,我们就推荐了陆文夫的《小巷深处》。我作点评,向阳写 了篇评论文章,一起发表在《莽原》2005年第5期上。我在点评后记中说:“品评尚未作完,就传来文夫辞世的噩耗。文夫兄,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点纪念吧。 《小巷深处》是文夫的成名作,我至今也不明白,这么一篇歌颂善良、歌颂美好、歌颂爱情、歌颂诚实的纯真文字,当年为何要遭到批判?”向阳的评论文章题为 《运河为枕》,文章的结尾,她引用了陆文夫在《老苏州》中的文字:“苏州,这古老的城市,现在是熟睡了,她安静地躺在运河的怀抱里,像银色河床中的一朵睡 莲。”然后,她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场熟睡,以完工我们的终章。但是能安静地躺在运河怀抱里,生前与一座城市共荣,身后化为河床中一朵睡莲的人,在这个 世上并不很多。陆文夫,以他的德行,成为这不多人中的一个。”

  文夫已远行10年,不时想起他的身影,涂抹以上文字,释我思念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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