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评论 >> 精彩评论 >> 正文

藏不住的记忆或年代(李振)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2月02日09:21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 振

  常小琥中篇小说《琴腔》,《收获》2014年第4期

  梨园的故事好写,因为里头的烟火声线、脸谱风尘,自然就成了故事。可梨园也有的是沧桑,有的是夜半歌声、孤魂艳鬼,常小琥就把这一切都写了出来 ——《琴腔》里没有灰土呛鼻的戏服,没有漆面斑驳的花枪,没有出将入相的布帘后腾起的阴气,也没有程蝶衣和段小楼,一个趿拉着懒汉鞋的愣头青式的琴师,却 成就了常小琥的梨园中“阳光灿烂的日子”。

  秦学忠很独,手里那把自己用凤眼竹和枣木做的破琴,在选琴师的时候发出铿锵的肃杀之音。这不是一个琴师,他是常小琥对于世外高手、流浪侠客和体 制外英雄的想象。所以,团里的头把琴徐鹤文觉得秦学忠这孩子没大出息。但秦学忠的手艺,老徐自然看在眼里。于是就有了二人台上台下的心斗。老徐也倔,硬是 将一把不合手的新琴拉得浮夸躁动,“像一匹熬到殊死一搏的困狼”,砸了自己的招牌。事后他托人给秦学忠带话:“戏台橼角,你我之命,相猜未相伴,拉琴即拉 人”,是英雄相惜的豁达和悲凉。常小琥在这里其实做着一个少年梦,秦学忠的存在仿佛成了少年英雄情结的寄托。琴师这个行当,以前不曾、现在也不能产生一个 时代的英雄,而秦学忠却以他的轴、他的倔、他的孤傲以及最后的“惨败”,以一种不可能的方式满足了人们对侠客或英雄的渴望。当然,这种渴望并不是期待他进 入现实肩担道义,而是在一个记忆被不断拆除、粉碎的时代里,让繁杂情绪得以安置,种种遐想得以实现,让无趣的生活变得激荡起来。

  老徐走后,团里再没人懂得秦学忠。同年进团的岳少坤是个万金油,搭上了团里的头牌云盛兰,不但娶得美人归,还一路经营做上了副团长。秦学忠自知 经不起云盛兰的一团烈火,却不想连新来的小丫头倪燕也留不住,直到和岳少坤离了婚的云盛兰再次站在他面前。于是结婚,于是怀孕,于是养子,小说由上代人走 到了下代人。直到这儿,《琴腔》才回到作者写作的初衷,那就是怎样面对下一代。在他的设想里,秦学忠和岳少坤之间将呈现出两条“路线”的斗争,秦学忠给儿 子起名叫做秦绘,从不当着他的面拉琴,铁了心地让儿子远离梨园行当,而岳少坤则是处心积虑把女儿打造成“京剧小神童”。按理说,这将是秦学忠和岳少坤新一 轮的较量,但是藏在常小琥心里的那个时代让事情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合同工、聘用制、下海、到南方去,这是与常小琥的个人记忆绑在一起的事情,也是他的个人 经验、他所面对的生活和世界剧烈变化的开始。这代人在懵懂的年岁与一个国家的急剧转折碰撞在一起,什么都是模糊而牢固的,就像常小琥所说的那个半生不熟、 半新不旧的状态,它潜移默化生成了一代人的情感结构,伴随它的是搬迁,是分离,是小小的漂泊感,是新物件的巨大吸引力和回过头来的忧伤。死气沉沉的安稳被 打破之后的希望、焦虑和慌张,都以最具体和最稚嫩的方式投射到这代人心里,并被称为成长的记忆。所以小说里如何面对下一代的问题终将被那个难以弃舍的时代 来回答,而不是秦学忠、岳少坤、云盛兰或是常小琥。到南方去,到深圳去,变成秦子恒的秦绘让云盛兰的傲慢、秦学忠的倔强和荣耀以及上一辈的恩怨统统变得无 关紧要,只剩老琴师那句“早知道你就只有这个悟性,当年真不该藏那么多心眼,直接让你听我拉琴也无妨”。小说最终变成了讲述时间,找不回也不必找,追不上 也不必追,正如老子面对儿子,儿子面对老子。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