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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里站起文学方阵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1月23日09:48 来源:人民日报 程远州

  在湖北钟祥,种田的、做工的、养鱼的,还有收废品的,都喜欢拿起笔头搞创作

  乡土里站起文学方阵

  在钟祥作协郢南分会,杨书义清点分会出版的书籍。    本报记者 程远州摄  在钟祥作协郢南分会,杨书义清点分会出版的书籍。   本报记者 程远州摄

  湖北钟祥诗人余秀华火了。在本报报道余秀华之后的一个月里,余家小院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记者,这在当地,成了一个“事件”。但对于这样的场面,钟祥并不陌生——这个中部农业县级市,不缺作家,哪怕是成名的作家。

  细细点数,小小钟祥,竟有市级以上作协会员400多人,省级以上会员40多人,其中出身农民和工人的作家超过2/3。2000年以来,乡土作家们累积出版文学作品300余部,在国家级、省级报刊发表文学作品2万余篇。

  “种田的、做工的、养鱼的、放鸭的,还有收废品的,他们都尝试着在文学殿堂里一展抱负,这堪称钟祥一道奇特的文化景观。”钟祥作家协会主席蔡章田说。

  当作家,小县城里的普遍追求

  随手一递,可能就是几十万字的书稿

  24年后,已被列入“中国小小说名家档案”的农民作家刘正权,还是会经常想起拿到第一笔稿费时的场景。那是1991年,他的处女座《竹篱笆下的故事》在《荆州报》刊出,稿费8元。

  “在那之前,我投稿,最愁的是邮票钱。”那个时候,两毛钱一张的邮票,不知道断送了多少青年的文学梦。刘正权拿到稿费的第一件事,是跑到邮局,把钱拍在柜台上,“我要40张邮票!”

  自此之后,初中未毕业的刘正权在文学的海洋里东突西走。写诗,“一开始连诗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分行的就是诗”;写小说,“挑上了小小说,当时以为短的好写”。他跟妻子保证,“给我3年时间,写不出来就去街边拉板车!”

  一手拿锄头,一手拿笔头。24年过去了,已经出版十几本作品的刘正权,写出了国门,写成了名家,但他仍然是个农民,农忙时节,他会把笔一搁,回老家种田。

  几乎与刘正权同时开始写作的饶秀珍,是一名插图印刷工人。1987年,她瞒着丈夫给《青年文学家》投稿,竟得了22元稿费,“要知道,那时一个月的工资才15块”。之后,文学梦因南下打工而几度中断,又几度重拾。如今,饶秀珍在钟祥的文学圈里,已成领军人物,她创作的影视作品已达数十部,其中电影剧本《桃花红,梨花白》《山里山外》等广受赞誉。

  在钟祥,像刘正权、饶秀珍这样,以农民、工人身份矢志追逐文学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钟祥走访,你经常会被那些外貌朴实的“业余作家”们吓到,因为他们中的某一个人,随手递过来的,可能就是几十万字的书稿。

  从钟祥走出去的,有写出《平民领袖》《布衣总理》等大手笔作品的农民作家杨道金,创作《博弈三国》《煮酒探西游》等畅销书的失业高中美术老师吴闲云,农民写百万字巨著第一人的陈军,长篇报告文学《移民大柴湖》的作者全淅林,小说被改编成多部电视剧的网络写手“匪我思存”艾晶晶……钟祥的作家们虽立足乡土,但视野却不局限于乡土,作品形式也包罗多样,诗歌、小说、报告文学、电影剧本、文学研究均有涉足。

  扎堆写,传帮带中的兰台遗风

  写作是狂热的爱好,也是走出乡村的途径

  在钟祥,相传为鲧治水时所筑的兰台是一个象征之地。大多数作家在归结本地文风昌盛的原因时,会将此地的文学奇观与源自屈原、宋玉的兰台遗风相连。

  跟随诗文唱和、长幼传带的兰台文风,在钟祥作协最早成立的分会——郢南分会的故事中,或可一窥乡土作家群得以成形的“密码”。

  沿街一间半平房,没有书架,桌子上略显杂乱地堆积着会员们的手稿和书样。这个位于钟祥城南20多公里的分会办公室,其貌不扬。自1996年3月成立起,现年75岁的杨书义便是主席,与分会一街之隔的老中医罗贤能任秘书长。

  “我和老罗经常下乡‘访贤’,帮作家们修改文稿、联系出版。”杨书义说,分会成立了临时性的写作指导组,义务为会员修改书稿。2007年的夏天,杨书义和罗贤能两人曾就着一台吱呀作响的风扇,将高中生李慧24万字的长篇小说《雨季边缘》修改成18万字并出版。

  “我现在1/3的时间用来发现新人、指导新人。”刘正权说。在钟祥文坛风头正劲的新锐作家刘琛琛,便是他带出来的徒弟。

  “大家平时在大城市打工,过年回来,往往会比一比谁写的书稿多。”杨书义说,分会是作家们交流沟通的“家”,也是相互激励、较劲的平台。

  “你会感觉,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饶秀珍说,在钟祥,有各种各样的文学交流会、联谊会、采风活动,每年作协都要召开重点作家座谈会,让每位作家谈打算,“置身浓郁的文学创作氛围之中,你都不好意思不多写”。

  为强化重文崇文的生态,钟祥市通过财政拨款、组织社会资助等形式,累计筹资200多万元,设立“乡土文学奖励基金”,创办“兰台”文艺奖等,以解决乡土作家创作和生活上的困难。

  刘琛琛毫不避讳稿费的激励作用,“我坚持写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赚钱买化妆品。”她的处女作《红颜控》,稿费12000元,相当于她4个月的工资。

  “对于很多乡土作家来说,写作是狂热的爱好和追求,也是他们走出农村的唯一途径。”杨书义说,在郢南分会的会员中,很多农民白天挥汗如雨,夜里则争分夺秒,铺纸握管,挑灯写作。

  遇现实,文学梦进入变化期

  泥土味的作品少了,取悦市场的书多了

  乡土作家中,像刘正权和饶秀珍这样,靠着多年的坚持,写出自己一片天地的并不多;而像吴闲云、刘琛琛这样,甫一入道便接连出书的更是少数。大部分人揣着文学梦想,在讨生活的间隙里默默耕耘,书稿既成,便拿着积蓄,四处寻求出版。

  “这本《龙脉血统》是捡废品的邓玉平2004年写的,一直没钱出版;这本《风雨长渠》是张万昕写的,质量不错,但直到他去世都没有出版……”在郢南分会,杨书义抱出一摞未刊书稿,发黄的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可能永远也不能面世的心血。杨书义感叹,乡土作家出书,钱一直是大问题。

  分会每出一本书,杨书义便做一块展览板,印上书的封面和作者简介,以便“择机展出”。最近的一次“好时机”是去年5月,省里的领导来视察,那一次,杨书义争取了5000元的政府拨款。

  “买了几个柜子,把分会的材料和大伙儿的书稿分门别类放进去,这样就不用乱糟糟地堆在一起了。”杨书义说,以前,分会在展览会员作品时能拉到一些企业赞助,但“现在拉赞助很困难了”。

  在杨书义看来,现在有三个方面的变化。一是作家们纷纷外出打工,专心创作的少了;二是下苦功夫打磨的精品减少,难以在市场上存活;三是写出名的作家进了城,就不回来了。

  “年青一代,更多专注于网络文学,写网络小说。”刘正权注意到,在经济发展大潮的裹挟之下,乡土作家们逐渐意识到市场的重要性,在新一代作家中,扎根乡土、富有泥土味的作品少了,而取悦市场的书多了。

  除了钱,乡土作家群的发展还面临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年青人的文学梦正在稀释。

  像陈军那样,家徒四壁仍不放弃写作,坚守20年拿出115万字小说的作家越来越少。文学不再是生命中的必需品,作家身份的诱惑力也逐渐弱化。现在,在郢南分会中,40岁以上的作家逐渐成了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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