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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苦旅中的自我超越(王长元)

——致青年作家赵欣的一封信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1月22日10:41 来源:吉林日报 王长元

  赵欣先生:

  好!

  昨晚下了一场雪,早晨醒来撩开窗帘,眼前一片洁白,放眼望去,远处的伊通河及岸边的田畴苍茫而辽阔。在这静谧充满诗意的晨光中,坐在窗前品读着你的小说,感觉真好:清新,温润。你小说的语境,叙事的风度及弥漫在作品中的味道,深深吸引着我。读你的小说,有点像喝口感好、不上头、纯粮食酿造的地产酒,爽口,润肺,醉心。

  应该说,不是第一次读你的小说了,大约是在半年前,长春市作家协会召开你作品研讨会的时候,就匆忙地读了你那本中短篇小说集《丈夫的诺言》。虽然是匆忙,读得有些潦草,但那本小说动人的艺术力量和伸手可及的艺术形象,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我。有些篇什至今都记忆犹新,像《教堂外的女孩》、《风雪回家路》、《当爱已成往事》、《朋友的漂亮妻子》、《雾霾》、《雨声滴答》、《歌厅里的小荷》等……尤其小说中的鲜活人物,依旧历历在目:如《丈夫的诺言》中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夜晚中那位饱经风霜的老者,老者手中那热乎乎的油条,现在一想起来,都心中温热……从《丈夫的诺言》这本小说集中,已能洞见到你坚实的文学基础,非凡讲故事的能力,和别具匠心塑造艺术人物的本事。正因为你有了这么好的文学准备和颇为深厚的生活积累,所以近一个时期你发表的4篇文学新作:《出手》(《青年文学家》2014年7期)、《震》(《作家》2014年8期)、《回家》(《短篇小说》2014年8期)、《杀念》(《芳草》2014年11期),就呈现出一种自我超越自我突破的艺术态势。梳理了一下你这几篇新作,我觉得有这么几个方面特质:

  一是地域性选材。你的小说,无论长短,无论大小,无论是写世事间的心理变化,还是写人与动物的微妙感情;虽然生活场景不断变换,人物关系不断变换,故事走向不断变换……但小说所取材的地域范围都是东北。东北的生活,东北的语言,东北人的情感,那一幕幕壮美,凄切,温存的人生故事,都是在黑土地上演绎的。可以说,大风大雪的关东,粗砺壮阔的关东,成了你作品的文化底色,成了你作品特有的精神气质。在你的作品中,即能看到前郭县,又能看到查干花镇。在你的小说中,字里行间,无不弥漫着东北文化的气息,无不淫浸着东北地域文化心理。

  二是在矛盾漩涡处着墨。自有人类社会以来,就有着各种各样的矛盾:社会的,家庭的,人与人之间的,个体生命心灵之间的,无论怎样的矛盾,处于一般情形、平缓状态的时候,表现起来较为容易,可是一旦进入尖锐阶段、漩涡状况,表现起来,就颇为艰难,而恰恰这种艰难,才考验着一个作家的胆识、功力和驾驭小说的能力。你的这几篇小说,几乎都是选在生活风口浪尖处展开的。小说一开篇,都将矛盾点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大有命悬一线的感觉。如《杀念》矛盾点为:一个声色犬马的贪官,面对将要去省城举报他的妻子,该怎么办?是杀掉她,还是……如《震》矛盾点为:一地方法院的法官,授理一起村民间错综复杂的纠纷案,正在他奔赴案件发生地的时候,大自然的灾难——地震,猝然发生,法官面对自然的灾难和人间的挑战,又该怎么办?……这很有点像优秀的杂技演员在挑战高难动作。我想一般的作者,一般的艺术功力,是完成不了这一挑战的,不是在矛盾的漩涡中被湮没,就是被漩涡抽打得遍体鳞伤,一塌糊涂。而你却表现得临危不惧,处事不惊,化险为夷,将故事讲述得有声有色,将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将心理描摩得丝丝入扣……这等功夫,没有一定的生活积累,人生阅历是做不到的;这等功夫,应该珍视为自己看家的本事,是你从事小说这门手艺的“绝活”。

  三是细节的精彩运用。细节,是小说的灵魂,决定着小说的成败。东北老百姓有句熟语说得到位,“打十巴掌,不如扎一锥子”,这一锥子,指的就是精彩的细节,就是用在刀刃上的好钢。在你的小说中,这方面的例子,触目皆是。

  例1、……他内心燥热,想冲冲凉,脱了衣服正要进入淋浴间,手机响铃。他不想接听,开了热水器电源,等着水温上升。可是固定电话又急促响铃,而且响了又响。他气恼地回到客厅接听,是吴局长。吴局长抱歉地说,尹局长,那热水器先别用,商家拿错了,说这台有问题,漏电。尹局长差点就妈呀一声,多危险就要了自己的命。他刚要表达不满,头脑中猛然划过一个闪念,妻子的脸浮现在眼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次的闪念着实电了他一下,一阵寒颤,他急忙双手交叉,紧紧握住胳膊,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可浑身还是抖着。(《杀念》)

  例2、开门,母亲就等在门边,她来不及责备我,看到奶球,就像看到久别重逢的孙女一样,眉头一下子舒张开了,亲昵得抱到怀里,抚摸着。而奶球也似乎很委屈地喵喵叫着。(《回家》)

  例3、……王士保让老婆和孩子接替他,他转到对面,蹲下,双手猛力刨土,同时对着其他人喊着,用力,用力!终于把翁武国拽出来了,王士保老婆在出租车上找来一块毛巾,给翁武国擦着脸上的灰土。王士保一屁股瘫在地上,大喘着粗气,两只手的手指全部都血淋淋的。

  这时,部队救援组赶到了,对翁武国进行了抢救,但翁武国仅睁了几分钟的眼睛,看一眼王士保,似乎想笑,但很快就闭上了眼睛。(《震》)

  从以上的三组例句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手机”、“热水器”、“奶球”、“废墟处救人”这些细节的精彩妙用。这些细节,有的就是个物件,有的就是个动作,有的就是一个眼神儿,有的就是人的心理细微变化……可是恰恰因为有了这些细节,就使小说变得灵动起来,鲜活起来,作品中的人物,也随之站起来。试想,如果失掉这些细节,或者换上别的细节,小说还会这么感人吗?作品还会这么深邃吗?还会有这么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吗?还会在读者心中留有这么深刻的印象吗?显然是不会的。因此说,你对细节的妙用,不但为其小说的外在风貌添了彩,增了色,也对人物心灵世界的拓展,灵魂空间的挖掘,思想层面的延进,起到了决定性的推进作用。

  四是语言的特有神韵。你在小说中使用的语言,平实、自然、简洁、老到,字里行间中还夹杂着几分幽默。本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件,一个极为普通的人物,一个平平常常的情形……若放到别人笔下,早就没了滋味,失去声色。可是到了你的笔下,那文字立马有了灵性,人物也随之活泛起来,走路、说话,连人物的心跳仿佛都听得真切。尤其在描摩人物内心世界方面,你语言的运用,最为值得称道。如《杀念》那个短篇,一般人写来,会寡然无味的。情节简单,事件简单,人物简单……本就是块小小说的材料,可是到了你的笔下,由于你语言的张力,由你对人物内心把握的精准,那小说一下子便丰赡起来,人物的内心空间,和时代、社会、人生牢牢地捆绑在一起,那会,我似乎不是在读一个人心灵的历史,而是在读一个社会、一个时代的历史,让人震撼,让人过瘾。有一个大师曾说过,小说,说到家还是个语言的艺术。其实他的话,在你的小说中得到了最好、最充分的认证。

  其实你的小说,优长还有很多:比如说开阔的生活视野;比如说深刻的人生感悟;比如说思想性、现实性、人性的探索等等。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我记得,你曾在多种场合说过,八小时之内,是个法官,是个院长,是个断案子的;八小时之外,你最主要的生活内容,就是文学;读书,思考,写作,干别的事情,觉得没劲,每天如果不写上一段两段,心里就痒痒,觉得睡不踏实。有时从梦中醒来,想到一些和文学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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