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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天新:书写异域的新境(赵思运)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1月16日10:58 来源:中华读书报 赵思运
《美好的午餐》,蔡天新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11月出版,30.00元

  《美好的午餐》为我们徐徐打开了一卷卷西方现代文明的画面,“直把异乡作故乡”,这是蔡天新对自己写作的自我描绘。

  以 诗歌状写异域风情,在学贯中西的“五四”学人那里形成过高潮,在新中国文化和行政官员茅盾、李肇星等名人的笔端,也潺潺成流。而在自觉的诗学意义上从事域 外风情诗歌创作,蔡天新当属第一人。他以数学家和诗人的双重身份,游历了100多个国家和地区,进行学术访问或文化交流,也成就了一个旅行家的角色。他曾 经出版过游记三部曲《飞行,一个诗人的旅行记》、《欧洲人文地图》、《英国,没有老虎的国家——剑桥游学记》以及文学评论集和随笔集《在耳朵的悬崖上》、 《南方的博尔赫斯》、《与伊丽莎白同行》,还有混搭的《数字与玫瑰》和童年自传《小回忆》。新近,他整理出五卷“域外诗丛”,《美好的午餐》是面世的第一 道风味。

  这部诗集的写作时间跨度长达20年,空间更几乎抵达南北极圈。可是,蔡天新所到之处,虽是异域,就像是他自己小时候住的村 庄一样,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没有任何隔阂。无论田园牧歌,还是现代都市,无论是自然造化,还是民族风情,都充满着浓郁的文化气息,这些诗歌便是中西文化 通约的结晶。“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异域作为经常出现的话题。但是,也往往充斥着畸形的价值观念和情感:或者是闻一多式的憎恨与诅咒,或者是郭沫若式的 无限膜拜。

  早年闻一多在清华读书时,对美国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就有一种隔阂。留美多年,他一直对异域充满敌对心理。在他的文字 里,我们几乎找不到对美国政治制度与现代文明的接纳。相反,郭沫若对西方现代科技文明则是无限崇拜,充满了严重误读。他在《笔立山头展望》里热情讴歌的工 业文明:“黑沉沉的海湾,/停泊着的轮船,行进着的轮船,/数不尽的轮船,/一枝枝的烟筒都开着朵朵黑色/的牡丹呀!”技术时代的垃圾,却被他赞叹为 “20世纪的名花、近代文明的严母”,何其讽刺!郭沫若和闻一多正代表着知识分子在精神断乳期与文化断乳期的价值龃龉。作为世界一体化进程中的学者和诗 人,蔡天新则是以成熟的心态,加入了世界文明的大合唱。

  《美好的午餐》为我们徐徐打开了一卷卷西方现代文明的画面:水鸟游弋的米勒 顿湖,大峡谷里金黄的岩石,积雪覆盖的汉弗莱斯峰,亚利桑那高原上黄昏的白桦林,水墨画一样的河汊和沙滩,迷人的海湾,在牧场打盹的奶牛,被火车的长鞭驱 散的羚羊,积雪比云彩还高的落基山脉,神奇魔术师一般的巴拿马运河,陷入梦幻般的死亡感觉的尼亚加拉瀑布,独异的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传奇的缪斯狂欢 节,演奏竖琴的少女,踝骨上方绣着汉字的委内瑞拉美女玛德琳,有中国继母的特雷西娅……还有弗里达、帕斯、阿斯图里亚斯、柏拉图、毕达哥拉斯等等学者、艺 术家、诗人的灵魂的芬芳弥漫在读者的心里。

  蔡天新特别欣赏美国女诗人伊丽莎白·毕晓普,还以自己的旅行为线索,写过她的一本传记 《与伊丽莎白同行》。他按照毕晓普所钟爱的地理学将《美好的午餐》分为三辑,第一辑“在北方”,第二辑“在南方”,第三辑“南方以南”。行踪遍布美国、加 拿大、格陵兰岛、墨西哥、中美洲、古巴岛、南美洲(从哥伦比亚到阿根廷)。毕晓普的诗句:“是因为缺乏想象力,才使我们离家/远行,来到这个梦一样的地 方?”引领着蔡天新如鱼得水地在异域文化的海洋里畅游,在想象的异域世界舒展自我。“异域”在他的诗歌里丝毫没有“异物”感,更多的是全球一体化的文化认 同与融合,就像他的诗歌《从前》所写:从前那些我游历过的城市/在机翼下方依次闪现/就像一串故友的名字/被一位陌生人逐一提及/而大海如同久违的母校 /培养出了众多杰出的人才/——那些散落在岸边的港口/给世界带去了温暖和繁盛。

  他在一首诗里说:“她的身姿留在一首莎莎舞曲里/ 被我带回到了东方”(《莎莎》)。这其实可以作为一种象征来解读——他带回东方的是整个西方文明的缩影。这道“美好的午餐”,是一道具有普世美味的文化盛 宴。这道盛宴的制作,蔡天新有很多秘诀。他的刀法具有数学家的精细写实、音乐家的精准旋律、画家的散点透视,他调动起丰富的视听效果和想象力,移步换景, 为我们呈现了一幅幅身临其境的胜景。他最令人赞叹的高超技艺大概是写景状物。他善于捕捉瞬间影像予以定格:“远处不时有闪电出现/像是从地平线那头升起 /迅速成长成枝桠的形状//那儿必定有一片森林/抑或聚集了厚厚的云层”(《夜晚的闪电》)。他在写景状物的时候,最常见的修辞方法是比喻。他总是在本体 与喻体之间发现绝妙的关系,让最朴素的修辞方法产生令人惊叹的效果。他诗中的三河城,绚烂醒目,富有灵动的质感:一座细巧的城市/傍依着一条宽广的河流 //如同一只蜜蜂/停留在一只硕大的向日葵上(《三河城》)。

  他既有诗人的想象,又有数学家的精准,二者不可思议的结合却具有极强 的可分析性。他将“一块突兀的岩石露出地平线”喻为“一滴沾在法国吐司上的番茄酱”(《圣菲的火车》);将“那座羽蛇神的金字塔”喻为“大地的一只眼 睛”,“那片千柱石是她的睫毛”(《奇琴伊察》);将“成群的海鸥”喻为“天空的皮肤上/那些细小的毛细血管”(《帕帕加约湾》);飞行时临窗俯瞰,“河 流像一枝藤蔓/纠缠着山脉”(《飞行》)……

  “直把异乡作故乡”,这是蔡天新对自己写作的自我描绘,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忽视了这部诗集的另一部分。每当他在一个异国城市或乡村安顿下来,住上几天或一段时

  间, 他的思维又回到平常的状态,写出的诗歌也如同在杭州或在中国旅行时所作。比如《回想之翼》、《最高乐趣》、《两个裸体》、《天空》、《每一片云都有它的名 字》、《寂静》、《瀑布》,等等。甚至《第一滴雨》那样的诗歌,如果把第一行中的加利福尼亚换成别的地名,也未尝不可:第一滴雨落在加利福尼亚/只有雨滴 比鸟雀稠密/只有雨滴比鸟雀的歌声稠密/还有树叶,比鸟雀的歌声稠密/只有雨滴,它落在我们的心灵上/从不发出任何声响。

  品味了蔡天新的第一道“美好的午餐”,我开始期待他的“域外诗丛”五道大餐陆续呈现出来。我想,蔡天新关于异域诗歌写作的拓展,不仅为读者带来饕餮之朵颐,也应引起诗界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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