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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记浮生——《浮生六记》的趣味(张栩菁)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1月15日11:03 来源:云南日报 张栩菁

  第一次知道沈复还是在初中时,有一篇课文名叫《童趣》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它确确实实写出了童年的无虑和少年人丰富的想象力,后来看到《浮生六记》才知道《童趣》就是里面其中一记的内容。《浮生六记》是沈复唯一的文墨,沈复,字三白,号梅逸,清乾隆二十八年生于苏州衣冠之家,后家道中落,“浮生”二字道出了他一生的漂泊无奈。在开篇他写道:“东坡云:‘事如春梦了无痕’,苟不记之笔墨,未免有辜彼苍之厚。”这便是《浮生六记》问世的因由,这一句话后来也成为我记录生活的缘由。从书名而言,此书应有六记,但是本书发现时便只有四记,分为“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后两记“中山记历”和“养生记逍”为后人补作。

  “闺房记乐”记事自沈复十三岁与陈芸订婚,终于沈复三十三岁时陈芸与李憨园约为姐妹,听来似风花雪月,其实读来字里行间皆是真情,语言简洁真挚,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将《浮生六记》译成英文版的林语堂就曾说过,芸娘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沈复和芸娘是表姐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沈复十三岁随母归宁,被芸娘的才情美丽吸引,在婚后他们“耳鬓相磨,亲同形影,爱恋之情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夫妻常常吟诗作对,四处游山玩水,他们先后游玩过附近的沧浪亭、虎丘,芸娘还曾女扮男装偷偷去庙会,并和沈复一起到太湖观景。他们在闹中取静,多次前往元末张士诚王府的废园避暑。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沈复和芸娘都期望来世能够再做夫妻,沈复还特地刻了两方图章,都镌刻着“愿生生世世为夫妇”的字,一朱一白,作为两人往来书信之印。这一记读来只觉平淡的生活原来也有这么多趣味,芸娘的聪慧和顽皮可爱使人难以忘怀,旧时女子,竟能与男子并肩齐观名山大川之景,一字一句都是深情厚谊,仿佛每一天都是他们携手而过的“七夕”,真可谓是不羡鸳鸯不羡仙。

  “闲情记趣”记录了沈复喜和芸娘一起剪盆树、静室焚香、案头插花以及做活花屏的雅致情趣,讲述了一些鉴赏的技巧。还有他们在萧爽楼和朋友小住时与朋友在此谈天论地、品诗论画,过着闲适而充满才情的生活。

  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大抵如金庸先生所写“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人世的美满安稳也会遭造物之忌。在“坎坷记愁”里沈复迫走他乡痛失爱妻,像他所说“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在爱妻死后他不仅无法将她安葬于苏州,连自己也不能返回故里,无法在父亲离开人世时见他最后一面,还要与自己的子女生离死别,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以说沈复在这一时期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痛。如果说“闺房记乐”让人向往沈复和芸娘的感情,那么“坎坷记愁”则让你不得不感慨生活的无奈和艰辛。

  沈复喜游山玩水、观名山大川,“浪游记快”写了沈复五十岁以前游览的风景名胜和所感所想,从他十五岁开始走遍古寺深山,看过黄鹤楼、游过西子湖、观过钱塘潮……后帮友人到永泰沙收租,一览海岛风光,感受到海岛百姓的朴诚,感慨“真生平无拘之快游也”。

  沈复是真正的才子,他不拘于功名利禄,不事科举,一生贫寒颠沛,却不乏真性情,他能吟诗作对、善插花剪树、喜游历天下、工于书画、重信重义。他的文笔不经雕琢,只是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娓娓道来,惹人艳羡的夫妻感情、恩爱夫妻不到头的悲痛、世事蹉跎的漂泊生活,只不过平铺直叙,没有跌宕起伏,没有悬念丛生,却能深深吸引每一个看书的人。沈复和芸娘在张士诚王府废园消夏的片段给我印象颇为深刻,“时方七月,绿树阴浓,水面风来,蝉鸣聒耳。邻老妪又为制鱼竿,与芸垂钓于柳阴深处。日落时登山观晚霞夕照,随意联吟,有‘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之句。少焉,月印池中,虫声四起,设竹塌于篱下。老妪报酒温饭熟,遂就月光对酌,微醺而饭。浴罢,则凉鞋蕉扇,或坐或卧,听邻老谈因果报应事,三鼓而卧,遍体清凉,几不知身居城市矣。”这样的生活只是读来也让人觉得仿佛置身其中,暑意全消。《浮生六记》文笔朴实自然,有着最为难得的平常心和平常情,这些凡尘俗世里发掘出的真情雅趣最能打动人,能让人看到尘世里的潇洒快活,以及妻离子散后的悲哀无奈,虽是《浮生六记》,最终却无人与沈三白共记浮生,实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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