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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幻象下的人间万象(王跃文)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1月14日11:40 来源:文学报  王跃文

  余红的长篇小说 《琥珀城》 透过房产风云,描摹人间万象,勾画时世流变,其写实气质颇具编年史意味。一块琥珀,好比《红楼梦》中无缘补天的顽石游历尘世,惯看横流物欲、冷暖人情、成败是非。小说笔触轻盈,清新自然,却又见血见肉,质地凝重,读之令人警醒与沉思。

  历史终归是要被后人评说的。杨奕成,一个在商海打拼的房地产老板,他似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后人记起。他心心念念只想着如何弄到五铺场那块地,构筑他梦系魂绕的琥珀城。他把自己的楼盘命名为琥珀城,可见其作为知识分子的情怀尚未完全泯灭。他同官员周明远,同下岗职工杨初九,都是读书人。但是,残酷的现实并非因同为读书人出身而让他们一体同仁。周明远活得风风光光,看上什么好东西只需拿眼角瞟瞟,自会有人双手奉上; 杨奕成富有阔绰,却活得并不轻松自在,他得在权贵面前迂迴周旋;杨初九日子过得很艰难,却又撑着读书人的自尊而日日嬉笑怒骂。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在小说里闹哄哄地过往。

  作为小说主角的杨奕成是最令人感慨万千的人物形象。他看上去不是个无原则的人,办任何事情都得有让自己安慰的理由,或以友谊的名义,或以同乡的名义,或以亲情的名义,或以游戏规则的名义。似乎没有这些理由,他做事就不能心安理得,不能让彼此自然舒坦。他让周明远为自己弄地出力,这事看起来必得是同学之情; 他在杨秋生面前巴结逢迎,必得让这事像同村同宗兄弟间自然往来;他同秦小金鱼水情浓,则自己相信是情真意切而非男女苟且;他想帮杨初九圆住房梦,也不想让老同学觉得他是在施舍弱者。

  但是,杨奕成为人处世必寻理由的所有自我安慰,捅穿了无非亦是虚伪而已,而最可悲的是现实和时代需要这份虚伪。有了某种面纱笼罩,蝇营狗苟之事便人之常情了,便见得天日了,便心无挂碍了,便融融乐乐了。比如那块价值不菲的名贵琥珀,不再是行贿的赃物,而像上帝的使者穿行于人间。难道这套障眼法真瞒过了所有的人吗?非也!只不过大家都选择了“集体色盲”而已。面对种种灰色、杂色、黑色的“集体色盲”已是时代通病。国人劣根如此,哀莫大矣!

  余红的笔力是值得称道的。她笔下尽是日常生活的琐碎,一桌饭局,一次茶饮,一段对话,便能使诸事微妙,神情暗递,人性彰显,世事明了。太阳底下并无多少新事的,小说家的高明处便是把老事旧事写得别有意趣。余红笔下的那些老事旧事,读来常令人叹惋不已。无聊的应酬,逼人的趋迎,假作真时的调笑,欲哭无泪时的怆然,均是许多人每日必过的日常人生。而桩桩件件,似乎又是那么让人觉得无所谓。难道这便是我们的生活真相吗?《琥珀城》的冷峻与严肃正在此处。

  《琥珀城》固然是一部描写房地产畸形竞争的小说,但仅仅把它看成商战文学则是对其价值的低估。琥珀作为贯穿全书的意象,颇耐人寻味。它因历经千百载岁月而幻化成珍宝,仿佛精灵阅尽人世沧桑,此番又在红尘走了一遭。人生易老,日月常新,而那块稀世琥珀将把今天人们在欲望面前的愚蠢和荒唐说与后人。

  (《琥珀城》,余红/著,作家出版社2014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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