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质平衡的四个努力(艾斐)

　　●当下文艺创作的问题，突出表现在量与质的失衡上，相当数量的文艺作品缺乏思想深度、精神高度和艺术精度，不同程度地显露出浮躁、肤浅、模仿的痕迹

　　●政治和精神本来就是生活的构成要素，是生活的气质与魂魄，怎么能企望从生活中将它们择离和剔除呢？一些作品只有生活的“渣”而没有时代的“魂”，根本原因正在于此

　　●不断创新，才能恒久地被人接受，也才能更有效地作用于人，将文明之花播向整个社会。“好”是无法穷尽和没有边际的，所以文化创新也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

　　精神产品只有在其真正具有了时代韵律、生活质感、先进思想和优美形式之后，才能被人欣然接受，发挥增智、养心、励志、明德的积极作用，使人文环境和社会风气在文化的浸润之下不断地趋于和谐与清新。反之，那些劣质的文化产品和文艺作品，则会侵蚀人心、污染社会、传播消极观念、诱发不良行为。因而，对于精神产品来说，惟有质量才最终体现价值，才是其活力、魅力与生命力的根本所在。

　　当下的文艺创作，突出表现在量与质的失衡上，即有高原无高峰。近年来，我们的文艺创作空前活跃，一个突出表现是产量高速增长。在1949—1966年17年间，我国长篇小说的出版总量还不到300部，可如今每年出版的实体长篇小说就多达3000部以上，如若算上网络长篇小说，那就完全可以用“海量”来形容了。2013年，年产电影600多部，电视剧15000余集。在如此雄厚的数量托举之下，应该会涌现数量可观的优秀作品。然而，当我们进行梳理时，不能不承认量与质之间确实出现了落差与失衡，我们的精品力作还远远不够。相当数量的文艺作品缺乏思想深度、精神高度和艺术精度，不同程度地显露出浮躁、肤浅、模仿的痕迹，更有甚者，一味地迎合低俗，解构历史，肆意展陈劣迹，恣情扬播戾气，全然忘却了文化的原本使命。

　　我们不能期望所有的创作均属上乘，但对精品佳作的倾力构建与矢志磨砺丝毫不能懈怠。以文化创造和文艺创作“量”“质”失衡现象而论，其本质的原因主要在于积累、开掘、认知和创新等方面的不足。要在高原的基础上耸立起高峰，迫切需要创作者在以下几方面做出努力。

　　一是要增加积累。当下创作的一大缺憾在于，对生活和时代的感知比较肤浅，缺乏对素材的高度升华与深度酿造。特别是在处理生活与创作的关系时常常容易头足颠倒，不是从社会生活自然过渡到创作状态，而是在缺乏真实体验的情况下空想、硬挤。举凡古今中外精品佳作，无一不是由于切身生活首先深刻地感动了作者，甚至是强烈地震撼了作者，并使作者情愫炽燃，事体萦怀，欲罢不能。

　　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个容易出现的认识误区，一些创作者经常自觉不自觉地将时代精神从现实生活中剥离开去，用二元论的观点对现实生活进行去意识化、去政治化、去精神化，甚至是刻意而片面地追求所谓的纯粹化生活与超现实人性。这种做法不仅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科学的，因为意识、政治和精神本来就是生活的构成要素，是生活的气质与魂魄，是同现实生活化合在一起的，怎么能企望将它们从生活中择离和剔除呢？一些文艺作品只有生活的“渣”而没有时代的“魂”，根本原因正在于此。

　　二是要充分开掘。开掘不够的主要表现是创作主体将现实生活表面化，将时代精神空心化。创作主体所感知的，只是生活的硬盘，却无视“时代的芯片”。一切文化创造和文艺创作，在本质上都是主观对客观的艺术反映与美学表达，作者对客观世界的表现愈准确、愈生动、愈真诚、愈深切，其作品就愈成功、愈感人、愈有效、愈有力。反之，如果作者只热衷于将自我的生活流程和感情褶皱连篇累牍、不加节制地书诸纸面，强推给受众，那就只能是以热切的愿望换取冷落的回报了。

　　我们提倡题材多样化，但这决不意味着可以对时代精神和生活主潮做任意性销铄与边缘化处置。胸怀大志的文化工作者，更应有一种切入生活热流和诗化时代精神的觉悟与能力，只有深刻切入生活主潮和时代内蕴，才有可能成为大众的精神灯塔与历史的永恒丰碑。

　　三是要深刻认知。创作中的认识不足集中地体现在对文化之内在与外在诸种关系的认识模糊不清，由此导致创作实践的感觉紊乱与力所不逮。一如服务与引导的关系，又如艺术与技术的关系，再如民族性与世界性的关系等。

　　服务是必要的，引导也是必需的。不服务，文化就会失去受众和市场；不引导，文化则会丧失价值与意义。文化的合理接受过程，既是审美享受，又是认同引导。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防止过度迎合与消极迎合，诚如鲁迅所说：“若文艺设法俯就，就很容易流为迎合大众、媚悦大众。迎合和媚悦，是不会于大众有益的。”

　　艺术需要技术的配合与支撑。特别是在现代社会中，文化对科技的依赖度越来越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应正确地认识和处理技术与艺术的关系，以谨慎、科学的态度和方法，将二者对接好、结合好、发挥好。特别是要克服过度技术化的倾向，防止技术压倒艺术的美感，消解文化的艺术特质和审美功能。

　　全球化是时代发展的大趋势，其本质是多种文化彼此竞争，相互包容，取长补短，共同发展，而不是你吃掉我，我兼并你。顺应全球化，不意味着被动和顺从，而意味着在丰富和发展自身的内蕴光彩与个性禀赋的基础上，突出文化的时代性、民族性和乡土特色，逐渐形成文化的鲜明个性与审美优势。否则，只一味地因袭和模仿西方文化，对民族和本土文化采取虚无主义的态度，那不是真正的全球化，而是西方化，是迷失自我。这既不符合文化的多样性要求，又不利于中华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既无法从过去走向未来，更难以从本土走向世界。

　　四是要力促创新，创新不足主要体现为炒冷饭、袭套路、走捷径。由于缺乏定力与耐力，创作者往往急于求成、疏于磨砺，致使草率、应景之作频频出现，粗制滥造渐成风气。出现此种现象的深层原因固然在于浮躁风的盛行和功利欲的膨胀，但更深层的原因，则在于对文化创造和文艺创作所承担的使命、责任及其内在规律缺乏敬畏。

　　文化创造发挥作用的对象是人，是人的心性与灵魂，这就要求它不但应当是正确的、积极的，而且必须是纯正的和精粹的。实现这个目标的最直接和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创新。不断创新，才能恒久地被人接受，也才能更有效地作用于人，将文明之花播向整个社会。“好”是无法穷尽和没有边际的，所以文化创新也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在变革与发展越来越成为时代主潮的今天，创新也势必要成为我们永恒的课题与永远的追求，而实现创新的动力和路径，在于深入生活，知解时代，提升思想，磨练技艺，持续地进行个性化的艺术探求与文化创造。

　　(作者系中国新文学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