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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之门”的钥匙(贺绍俊)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2月23日10:53 来源:文学报 贺绍俊

  我突然发现,荆永鸣一不小心竟成为哲学家了———这样说,丝毫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因为荆永鸣是一个生活实感特别强的作家,他在尽情体验生活的同时不免触动了深深蛰伏的哲学。比如他这些年自觉地以一个外地人的眼睛来看北京胡同,看着看着,就看出了时空的关联了。他先是在《北京邻居》上表达了他的空间感,接着他又从空间推演出时间来,于是就有了我最新读到的《北京时间》。

  《北京时间》 的人物和情节基本上是从《北京邻居》以及此前的《北京房东》挪移过来的,但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挪移,因为在时间的发酵里,空间发生了变异。在荆永鸣的感觉里,“北京时间比乡下的时间过得快”,他以这句话开始了小说的叙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不是还提出了时空弯曲的结论吗?荆永鸣似乎在证明爱因斯坦的论断,相对于乡下时间,北京时间肯定发生了弯曲,不然它为什么会过得快一些呢?在荆永鸣的笔下,北京时间是这样发生弯曲的:“太阳就像挂在陀螺上,一转就是一天,一转就是一个月。”

  荆永鸣的小说被称为“外地人”小说。多年以前,生活在内蒙古赤峰市的荆永鸣一头扎进了北京城,用一个外地人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北京,也带着一个外地人谦逊的姿态与北京人打交道。他将一个外地人的观察与体验写进了小说,并获得了良好的反响。但时间会让人发生变化。我们从荆永鸣的这部小说里看到了变化的轨迹。表面上看,荆永鸣讲述的是他一个外地人到北京来打拼的艰辛,故事也基本上是沿着时间的顺序一路发展下来的。故事讲述了主人公“我”(不妨看成是荆永鸣的自我表白)不满于在北方某煤矿的平淡生活,毅然辞职,与妻子一道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在北京,他们开了一家小餐馆,又在附近胡同里租了一间平房住了下来,几年下来,餐馆生意越做越好,他们与胡同邻居的关系也处得很融洽,荆永鸣给我们讲述的都是生活中的日常琐事,人际交往中的小摩擦、小风波。但在讲述中,荆永鸣的时间观念悄悄发生了变化。最初,他是拼命追着北京时间的速度,他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旋转的陀螺。后来,他逐渐适应了北京时间,也就发现了北京时间的“弯曲”:当人们为了衣食住行“正在嘈杂拥堵的马路上慌慌张张,甚至是寻觅挣扎”时,在北京的公园里到处都是“玩着的”北京市民。于是荆永鸣放慢了脚步,他饶有兴趣地琢磨起北京的时间和空间。像这样的感慨也只有对生活有了一种顿悟才能获得:“生活杂乱纷繁,剥去层层外表,你就会发现,人只是活在时间里。当然,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人也在不断地变化。有些人在时间里变老,有些人在时间里死去。”他尤其对于北京人既离不开北京的时空又想摆脱北京时空的束缚的复杂心态有着透辟的书写,比方他写到了在北京郊区的漂亮的小洋房,这是不少北京人为追求生活质量而买下的别墅,荆永鸣在小说中写道:“它的功能不是供人生活与居住,而是为了让时间变得缓慢起来,把人与人之间隔离起来,其目的就是给人提供一种幽静、隐密、而又十分宽敞的私人空间。”这分明就是一种关于时空的哲理表达。

  说到底,北京时间是一个已将现代性发条上足了的时间,荆永鸣却用一种日常生活的时间来校正它,日常生活的时间是被亲情和友情一点点往前挪移的时间。北京时间的加速度带来了巨大变化,对这种变化荆永鸣还有所保留。但无论时空如何发生变化,“我”与赵公安,与方悦、方长贵、老杨头,那些曾经的邻居,始终保持着一种情感的牵连。这也许就是荆永鸣写《北京时间》的真实意图,无论北京时间怎么“弯曲”,他希望能用浸透了亲情和友情的日常生活时间,对北京时间加以校正。这或许就是荆永鸣所说的能够打开“时间之门”的钥匙吧。

  (《北京时间》荆永鸣/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4年5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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