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张平)

——刘宏伟长篇小说《一路狂奔》读后

　　面对现实生活的苦难，有人怨天尤人，混吃等死；有人苦中作乐，绝地求生。

　　从血水里捞饭！毫不夸张，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风霜雨雪，每天凌晨两三点钟，他们都会准时出现在城市的街头巷尾。蹲在地上埋头苦干一阵子后，骑上自行车托着上百斤东西在大街小巷一路狂奔，分秒必争地追赶着时间，将车上的东西一一分送到路边的小亭子或家家户户门口的小箱子。漆黑夜色笼罩下，他们随时可能面临着遭遇车祸、强奸、抢劫、盗窃的风险。尽管如此，但他们的薪水却十分微薄，没有劳动合同、没有任何保险，一旦受伤，只能打掉牙朝肚里吞。他们，就是刘宏伟长篇小说《一路狂奔》(2014年11月出版，书号ISBN978-7-5455-1138-3，定价28元)里的主人公——报刊发行员。他们为报社工作，却丝毫沾不上“无冕之王”的光环。他们的梦想简单卑微，为老人、为孩子、为最基本的温饱，为此，无论多苦多累，他们前行的步伐始终坚定如一。这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顾城的那首著名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如今生活在城市从未买过报纸的人，怕是极少极少，但不知道每天的报纸印出来时是整份还是零散的、它们是如何出现在大街小巷的报摊亭或家门口的人，怕是很多很多。我曾一度认为，报纸从印刷厂拉出来时就应该是叠好了的，由邮递员送到报摊亭或订户家，直到读完《一路狂奔》，才知晓貌似简单的送报纸，其实包含着接报、插报、铺摊、退报、结算等诸多专业工序和发行费率、铺摊率、退报率、指套、道段、“吃报”等众多行业术语。这个庞大的群体每天在我们的生活中出入，随时与我们擦肩而过，但我们对他们的生活工作却知之甚少，无疑是我们身边名符其实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就社会地位而言，他们是一群“小人物”，属于弱势群体，但就生活本身而言，他们却是地地道道的“大人物”，是一群用自己的血汗百折不挠踏实生活的强者。

　　身为《洛城都市报》副总编的冷丰，临危受命出任子弹发行公司董事长。表面上纯粹是为了挽救因“吃报”而频临破产的发行公司，还有谋求数千名发行员的生计。实际上的任务更艰巨，通过稳定发行队伍，扩大报纸的有效发行量和品牌影响力，增加广告收入，挽救整个报社高负债运行随时会破产倒闭的命运。正当用人之际，他有幸得到常江、卓辉、林正等编辑记者的大力相助，舍弃编辑记者相对舒适的生活，到又脏又苦又累的发行公司上班。

　　迎接他们的，还有比苦累脏更倍受煎熬的人际关系。“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总经理木尔的外强中干、常务副总钱奏的自私自利、财务部主管易根京的阳奉阴违、零售分公司总经理草来风的贪得无厌……给对报刊发行全然陌生的冷丰前行的道路上设置了重重障碍。而发行员小江春心萌动的饥寒交迫，周春红杏出墙的苦衷，孙吉林失控杀人的痛悔，小贵州寄情发廊妹的苦闷，古悦偷设发报点的得意和惨遭强奸的不幸遭遇……常江等人原本简单的生活，就这样被一桩桩偶发事件裹挟进了现代都市报业发行大战的滚滚狼烟中。波澜不惊的平静生活，就这样身不由己地被拽入了爱恨交织的黑暗深渊，他们同样需要寻找突围的光明。隔行如隔山，从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到成为深喑门道的发行人，从人前风光的记者编辑到起早贪黑沿街唱卖的发行员，个中艰辛，无异一场凤凰涅槃。

　　当冷丰带领着他的发行大军披星戴月地在报业大战中杀开一条血路，取得节节胜利时，报业集团领导决心整合旗下的所有发行公司。貌似将胜利果实拱手相让，实则如愿以偿：从根本上稳住了发行队伍，扩大了报纸的有效发行量和品牌影响力，让报社成功摆脱债务危机并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何况，还收获了一段独特的人生经历。

　　现代都市报业发行大战的大幕下，一群挣扎在生存边沿的普通发行员，他们令人心酸的遭遇背后，那份坦然面对生活苦难的坚韧和从容，充满着温暖人心的力量。而冷丰一干人的行为，在冷漠和戒备习以为常的功利时代，无疑是一场古道热肠般的壮举。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大英雄固然威风八面，但很多时候，往往是那些无名英雄成就了时代的脊梁。

　　将活生生的现实撕开一道血淋漓的口子，用美好温暖现实的冷酷，擦亮人们日渐被物欲蒙蔽的眼睛，重新去寻找生活的光亮。或许，这正是这部《一路狂奔》的真正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