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情怀与传奇色彩——读儿童小说《少年与海》(束沛德)

　　张炜是一位令人瞩目的作家。我很赞赏他热爱儿童文学的创作态度。他说过：“一个好的写作者，首先是一个好的儿童文学作家，和一个好的诗人。”他之所以把儿童文学和诗歌放到了如此崇高的地位，来自于他对文学艺术特征、功能的真知灼见。写诗、写儿童文学，是需要冰清玉润的赤子情怀的，是特别注重以善良、纯净、美好、高尚的感情陶冶人的，也是力求以富于诗意、想象的语言来与读者亲切地对话交流的。而所有这些文学的看家本领、特殊的基本功，都首先要从诗和儿童文学的创作实践中尝试、磨炼。张炜看重儿童文学的态度与对儿童文学不屑一顾或看作“小菜一碟”的偏见相比，可说有天壤之别。

　　正因为如此，张炜以其创作理念与创作实践的完美统一，提供了一个生动的、有说服力的范例。2012年，他奉献了长篇儿童小说《半岛哈里哈气》。时隔两年，他又推出富有鲜明色泽的长篇新作《少年与海》(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2月出版)。如此勤奋地为少年儿童写作，充分体现了他对未来一代精神成长、心灵成长的倾情关注。我想，他既不是“奉命写作”，也不是接受什么“加工订货”，而完全是出于一种自觉的责任担当，也是回应自己心灵的呼唤。前不久，他曾有过这样的表示：“我可能会转过头来，一而再、再而三地从童年的视角写人生、写社会和写人性。”我热切期待着！

　　读了《少年与海》，我觉得作者善于发挥自己的优势和专长。张炜是在山东海边林野中长大成人的。他对自己多姿多彩的家园有着难解难分的情结。那里的山川海滩、风花雪月、飞禽走兽、自然万物、风俗人情，深深扎根在他童年的记忆里，他始终没有割断与海边林野的联系。小说中多次写到“嚼起来‘咔嚓咔嚓’的地瓜糖”，那是多么饱含深情、富有地域色彩的一笔啊！作者从祖辈、长辈、乡亲那里听来的耳熟能详的民间传说、神灵怪异故事中开发资源，又从我国传奇小说、神怪小说的传统中汲取养料，然后凭借巧妙的构思，精心编织出富有传奇色彩的篇章来。由此也不难看出，如果一个作家生活阅历丰富，又能保持天真与童心，珍惜童年生活的馈赠，那么，一旦水到渠成，就有可能来一次厚积薄发，展现出儿童文学创作的无限可能性，从而产生富有鲜明特色的力作佳构。

　　另外，作者还娴熟地采取儿童视角，展现广阔、丰富的社会人生与心灵世界。张炜认为：“作者要展现心灵世界的开阔与纵深度，采取儿童视角是极为重要的。”他是一个有着强烈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对历史、社会、人生、人性一向有着深沉的思考。《少年与海》虽然写的是小爱物、袍子精、蘑菇婆婆、牙医伍伯这样的角色和人与妖之间的神秘故事，但它是以三个乡村少年清澈的童真目光来探究人世间、自然界发生的奇人奇事、神魔妖怪的。孩子们天性好奇，乐于探险，什么也遮蔽不了他们的眼睛。这样，作品在读者面前展开了一个神奇又真实、恐怖又有趣、“险极则快”的世界。这里同样充满了爱恨情仇、悲欢离合、是非恩怨、生死博弈。随着故事的推进，我从中感受到现实生活的投影和折射。这些神奇故事，可以潜移默化地帮助少年读者逐渐体味生活和人性的复杂性。

　　小说中的老歪发出这样的感慨：“野物、林木和人一样，也有一条命，天地万物相加就是‘日子’！它们没了，日子也就没了！它们多起来，日子才会多起来。”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呼唤，对生态道德、生态文明的呼唤，是多么发人深省的当代话题。这部小说不少篇章的字里行间传递出的对当代社会、现实生活中阴暗面的否定和批判，笔锋所向，是撼人心魄的。

　　《少年与海》还体现出作家对文学“诗与真”的不懈追求。张炜在一次演讲中说：“文学既是浪漫的事业，又是质朴的事业。文学的一生，应当是追求真理的一生，向往诗境的一生。”他的文学作品，都坚守文学的品质，注重诗意的想象、真挚的心灵交流和语言的生动简洁，着力追求真、善、美。从《少年与海》奇幻与现实、浪漫与质朴的交融书写中，可以谛听到真诚、明朗、健康、积极的基调，这有益于一代新人健康、快乐地成长，有益于把他们培养成为胸襟开阔、心地善良、情操高尚、勇于开拓创新的现代文明人。

　　(作者为儿童文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