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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诗本体”的回归——评新编历史剧《镜海魂》(田本相)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2月01日09:53 来源:中国作家网 田本相

  由江苏省演艺集团京剧院演出,穆欣欣编剧的新编历史剧《镜海魂》日前亮相第七届中国京剧节。该剧写的是“澳门义士沈志亮刺杀葡萄牙总督亚马勒” 的故事,它曾经是一次震惊中外的历史事件,由此,澳门最后沦为葡萄牙入侵者的殖民地。这一事件,完全是由于清政府腐败、懦弱造成的。沈志亮杀死亚马勒并慷 慨就义的故事,至今在澳门仍然是家喻户晓。但是,历史所提供的史料太少了。我没有想到,穆欣欣竟然把一个没有多少史料的人物沈志亮,写得如此感人至深。正 如当年吴祖光称赞曹禺写《王昭君》是“巧妇‘能’为无米炊”一样,可以说穆欣欣也做了一次“巧妇”。作为一个澳门人,她以一颗真诚和挚爱的心,为澳门回归 祖国15周年,献上了一份厚礼。

  《镜海魂》是一首激荡人心的悲壮的英雄的诗,一首深情缱绻的爱情的诗,一首中葡文化交融的友好的诗,更是一首对澳门对祖国充满炽情的诗。它把京 剧恢复到诗本体的地位上来。剧作写得诗意葱茏、诗情跌宕、诗境蕴藉,全然是诗的构思,以诗建构戏的框架,以诗营造戏剧的情境,以诗塑造人物的形象,以诗叙 说动人的故事,是一部剧诗。

  剧作通过音乐、舞蹈、民谣、以及澳门特有的自然风光和文化遗迹,构筑了澳门的戏剧意象和富于诗意的戏剧情境。比如,贯穿全剧的《七子之歌》,已 经成为澳门的符号和标志,成为包括澳门人在内的祖国人民心中的澳门旋律。作为该剧的主题曲,它把我们带入澳门的历史、英雄的故事之中。再如,澳门醉龙,原 是以前澳门的“鲜鱼行”,在“醉龙节”上进行表演的。将这样一个充满民俗性的表演化为舞蹈呈现在舞台上,正如导演翁国生所说,“无论是游走的、腾飞的、挣 扎的、咆哮的,还是苦醉的……它将作为一个象征性的审美主体形象”。醉龙的舞蹈,同样是由澳门情愫所提炼出来的具有视觉冲击力的诗意象征。龙,既是中华民 族的象征,自然也是龙的传人的象征,它在几个关键场面出演的醉龙,带给人们以丰富的联想和情感的激荡。而蔚蓝无际的镜海、大三巴碑坊、葡国盾徽界碑石、莲 峰官庙、北岭炮台以及圣安多尼教堂等澳门标志性的城市文化景观,都化为剧诗的戏剧意象。

  而对于沈志亮这个全剧的核心,作者写得不落俗套,并以一颗朴素的诗心拥抱这样一个英雄。她既没有写沈志亮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写他惊天动地的 理想,而是把他作为一个为了家园为了乡亲而战斗的人。正是在这里,作者展现了英雄的精神,发掘出英雄的灵魂的诗意,让这一英雄形象可信、可亲。

  作者的艺术着眼点在于展示英雄的内心世界,以及他慷慨就义的情感历程,从多个层面,层层递进地深入到他的灵魂世界。在澳门海岸边,龙田村的优美 风光绮丽迷人。龙田村落,莲峰庙前,近处莲峰苍翠,远方海波浩渺。正是在这诗意盎然的情境中,首先展现的是沈志亮和沈若莲的美好爱情,他们的“相依相伴, 长相厮守”,“不弃不离,永生相随”的爱情誓言,刻画出沈志亮最朴素、最美好的心灵。剧情陡转,刚才还沉浸在欢乐之中,却突然传来殖民者掠夺家园的噩耗。 沈志亮面对这样的情势,其内心涌起的是对残暴的殖民者的仇恨,义愤填膺:“可恨那独臂佬手辣心狠,欲平田要拆屋再挖祖坟。眼见得好家园将临劫难,不由人心 焦灼如遭火焚。龙田男儿有血性,毁我家园万不能!”由此可以看出,在沈志亮的性格血肉里,凝聚着中国传统侠义之风和中华男儿的“血性”,以及保卫家园挺身 而出的义士精神。

  该剧特别突出了沈志亮的“血性”,并贯穿在他和七位壮士的性格血液里。血性精神,并非好战,而是一种敢于坚持正义、敢于担当的见义勇为的精神。 澳门人将沈志亮称为义士,正是看到他那种熔铸着传统的侠肝义胆的精神。尤其是清廷在殖民者的威逼下要将他抓捕归案时,无论是乡亲还是同伴,无论是葡人主教 还是县丞,都劝他逃走,他却毅然慷慨就义。在他身上体现的就是凛然的侠义之风,肝胆照人之气。

  沈若莲也是作者诗化了的一个富有诗意的形象。作为一个葡人,她那带有传奇色彩的际遇,她那温柔纯真的性格,以及对爱情的忠贞,都熔铸着中华民族 的文化传统,蕴蓄着中国姑娘的风韵和气质。而这正是作者独具慧眼的原创。澳门的土生葡人,可以说是中葡人民长期共同生活在中国的一个岛屿上生成的一个群 体,它既有着民族通婚的血缘联系,更有着中葡文化的交融。沈若莲就是这种中葡文化融合的象征。

  马塞罗大主教的形象,同样具有诗意象征的内涵。西方的宗教文化在澳门这个小岛上,无论在器物层面,还是教育文化层面,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西方 传教历来有两条路线,如西班牙籍的耶稣会传教士桑彻斯,他到澳门传教就这样宣称:“我以为劝化中国,只有一个好办法,就是借助武力。”他的主张,为利玛窦 所不齿,并因此与之绝交。利玛窦在华28年,始终坚持和平传教。马塞罗就属于和平传教。他们一般以其神学的教养和人文自然科学的修养,努力同当地人民接 近,力行善诱善导。马塞罗的性格和善,面对亚马罗的残暴行为,他从劝说到生分,而对普通的抗爆百姓则始终充满同情。

  《镜海魂》里,作者将其饱满的诗情挥洒在字里行间,一些唱词是可以作为诗来读的。所谓诗本体,实际上就是情本体。在沈母述说沈若莲的身世一场 中,无论道白还是唱词,将戏曲的抒情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催人泪下。又如,葡国人已向两广总督府发出照会,强行索要沈志亮的首级。两广总督发出通缉令,将 沈志亮缉拿归案,三日之内公开问斩。消息传来犹如晴空霹雳,炸响在人们心头。作者设计了一组众人的联唱,不但将每个人物颇具个性的焦虑、伤痛和愤激、复杂 的心境抒发出来,更形成了一个群体的抒情高潮,写得有声有色,跌宕起伏,可谓抒情的极致。

  我想借赞赏《镜海魂》之际,呼唤戏曲诗本体的回归。中国的戏曲,应当继承并发扬“情本体”这样一个艺术的和哲学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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