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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识途,犹发少年狂(陈卫平)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1月28日14:02 来源:北京青年报 陈卫平
 《百岁拾忆》 马识途 著 三联书店2014年8月 《百岁拾忆》 马识途 著 三联书店2014年8月

  对马识途老的记忆始于近半个世纪前,作为学校图书管理员(从小学二年级直至中学),读过他的《老三姐》,内容早经忘光,但有趣的作者名字却一直记住了。1978年后,断断续续地读到马老的文字,总是想起当年的欢愉时光:即使在图书馆封门的“文革”中,负责人也是我的语文老师陆正聆先生也让我一人入内看书。

  一口气读完马老的《百岁拾忆》,放眼窗外已是晚霞满天,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行字来——老夫犹发少年狂。

  少年狂有几重意思:第一,真情犹在,不吐不快。没有装假,没有藏拙。考虑到百年来特别是1949年后的跌宕起伏,这种犹在的真情不仅可贵,而且可敬复可叹。比如对两位妻子(第一位是烈士,第二位在“文革”初期亡故)的描写,有今日难见的清新、通脱,绝无一些文青的矫情做作。比如对地下党群体在1949年以后的浮沉际遇,种种悲剧据实道来,并不回避上上下下的相关人物。再如对于近年来作为“《让子弹飞》原作者”而扬名的遭遇,马老一方面称:“附姜文骥尾,坐着他的‘子弹’飞了起来”,一方面又说:“甚至感到有点可笑也有点可悲,我的文学作品的价值竟要依托一部电影才能实现。其实在上个世纪80年代人民文学出版社初次出版《夜谭十记》,印数为二十万时,它的文学价值就已经存在了。”这样的态度,童心未泯耶?壮心未已耶?

  第二,初衷犹在,包容心犹在。《百岁拾忆》通篇无剑拔弩张、气势凌人之态,也无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所谓老来彻悟。比如对身居高位的上司,虽有批评,但是一概围绕时政风云,谈及个人时,不仅表彰其“尽心革命,辛勤工作,比较俭约”,而且大书其妻在“文革”中刚烈的死,笔端带有感情,是文人当行,是浩然之气。

  第三,批评与自责熔于一炉。《百岁拾忆》中的批评,常为就事论事的具体指摘,初读时感到无甚“高论”,静下心来再想,会觉得是没有大言的放松。书中更多的是自责和自嘲,对已经感到行路难的“文革”前岁月,他也直言自己有“欣然当运动员”的一面。对自己多年来发表的文字,他“不识时务”地直言是“革命”文学。

  该书的谋局布篇也值得一提。百年之路,长江大河,书中有惊涛拍岸,也有涓涓细流。“老三姐”一节可谓革命回忆录中以真情取胜的佳篇,“锦江风云”一章对地下党生涯的回顾,与近年的谍战文字相比,胜在从实道来,而且有一种少年人才有的武勇、锐气甚至自负。“十年沧桑”一章却是悲怆和反思的奏鸣曲……长寿、赤子之心、勤于思索,三者的结合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这是马识途之幸,也是读者之幸。

  回望百年来这块大地上的风云翻卷,今人会有许多的感慨,角度不同,识见相异,正常而且必须。当1949年也已过去一个甲子的今天,瞻观文坛,以暴易暴的文字、翻烧饼的思维方式似乎仍在,激烈和愤懑似乎不亚于“武器的批判”。晚清与民国,丰富多彩,但是为何终于走到1949年?还需要更为冷静的思考。曾被埋没、忽略的众多人物和史实已经和正在发掘,细节的增加是否“渐欲迷人眼”?摈却简单粗陋的意图,会不会走向新的简单粗陋?庄子有言:“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怎样才能减少一些非此即彼的激烈思路?

  有意思的是,马识途老的《百岁拾忆》和他寿届103岁的三哥马士弘的回忆录《百岁追忆》同时刊行。这位三哥当年官拜国军少将,不止一次解救投身革命的马识途。1949年后,则是马识途不止一次地援救这位落难的起义军官。除这两本书,近期还有周锡瑞先生的新著《叶:百年动荡中的一个中国家庭》和叶维丽的书评《我心目中的叶氏南开五兄弟》,严锋先生回忆父亲的文章《辛丰年其人》(《辛丰年音乐笔记》代序,上海音乐出版社1999年),都涉及投身革命的知识分子的家族命运。其所思所得,不仅在于没有八股气的文字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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