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单纯与不单纯(孙未)

　　《童年河》是著名的散文家、诗人赵丽宏创作的第一部儿童成长小说。用儿童的眼睛把那个联系着前尘后世的复杂年代表现得如此富有诗意，使那一刻短暂的平静显示出意味深长的隽永。

　　小说的艺术性不在于讲述了怎样的故事，而是如何去讲述故事。赵丽宏先生的近作《童年河》是一部技巧独特的小说。他以一个崇明孩子雪弟的视角，描绘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幅形神毕现的上海生活画卷，那个年代心地善良却也不失少许可爱市井气的人们，以及爱与忧愁交织的故事。

　　这是一部成长小说，雪弟告别祖母，从崇明岛来到上海市区与父母一起生活，面对新的环境与伙伴，面对善与恶、偏见与尊严、富裕与贫穷，生出种种困惑。他的才华、勇气与善良渐渐被众人接受，他所见所闻的人与事令他成熟，他身边的故事也因他改变。他迎来祖母共同生活，又痛失祖母。他的伙伴因父母遭遇政治运动前期的小人构陷远走他乡。然而无论是死亡、分离，还是三年自然灾害的饥馑，他领悟的始终是爱与付出。这更是一部关于时间与生命的寓言小说，唯有一个孩子的眼睛，才能把那个联系着前尘后世的复杂年代表现得如此富有诗意，使那一刻短暂的平静显示出意味深长的隽永。

　　勒·克莱奇奥写《沙漠的女儿》，如果不是从非洲女孩拉拉的视角来讲述故事，沙漠贫民区不可能被描述得亲切如一首童年的歌，繁华世界却如冷漠与奴役之城。若非如此，强大的主题无法表现。在《流浪的星星》中，艾迪戴尔的寻找让读者几乎忘记了作者的存在。赵丽宏先生在《童年河》的后记中谦逊地写道：“对那个动荡复杂的年代，天真的孩子是无法剖析的……他睁大了眼睛，观察，感受，思考，小小的心灵不时被温暖，被感动，被震撼，被启迪。”儿童视角的小说看似令作者不得不放下所有的态度，事实上，这才是最有力量的态度。

　　在詹姆斯·格雷厄姆·巴拉德的小说《太阳帝国》中，当日本小飞行员用长刀为吉姆削水果时，美军开枪向他射击，因为以为他要伤害吉姆。从成人的眼光来看，这是一个合理不过的举动。然而在读到这里时，读者会如吉姆一样震惊、愤怒、心痛。儿童视角的小说正是用这种单纯的力量把读者带回生命的本质。正如《童年河》的作者在从事写作四十多年后再回首书写那个时代的故事，以一颗从成熟重返孩童的自由心灵，用细致并充满童趣的笔调，用孩子特有的发达嗅觉、触觉和充满想象力的视觉，讲述对世界的爱。

　　观当代中国写作，太多人推崇世故人情，字里行间唯恐不胜在老到与琐屑的推手技巧，他们也致力于写出好作品，却让人困惑文学所为何来。在此引用《飞鸟集》中的一句来形容这些作品与《童年河》的差别：“那想做好人的，在门外敲着门；那爱人的，看见门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