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奇而不失其真 翫华而不坠其实(范咏戈)

　　将1500多年前刘勰“酌奇而不失其真，翫华而不坠其实”的话用在老九小说创作特色上还是贴切的。老九的小说集《连环劫》是一本奇书。写法、人物、蕴含都奇。以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现实主义“杂糅”的手法反映现实生活，在不按常规出牌中显示出作品的创新和作者的才华。卡夫卡式风格和网络写作元素的吸收下，厚载的是中国现实煤矿故事。

　　首先在“人物”这个小说的关键词上他不含糊。《连环劫》中人物个个鲜活、本色，塑造的底层煤矿工人和其他人物形象为近年来所少见。市委书记张弓子意外死亡，通过调查死亡原因，以多人的评价包括网上的帖子，实则是多侧面地写出了一个矿工出身的市委书记的形象。张弓子的升迁之道，他对本市GDP的焦虑，他独特的行事风格，包括他和几位女性的不正当关系，真实反映了当下一些干部的生存状态。张弓子喝了酒以后教育老九：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讲出的那些厚黑的话，除反映出两个人物的关系，也写出了当下人物欲面前的某种灰色人生。小说中那些矿工：老叫驴、老九、李二班、小石头以及矿上的几个女性，一看就让人感到那种生活在底层工人的气质，粗鲁中透着豪爽，实诚中不乏机敏甚至狡猾。如果作家不和这些人物朝夕相处，不可能写得如此鲜活。他们喝酒时说脏话也好，张弓子出事后他们各自的表现也好，都反映出了底层生活那种本色、厚重的东西，他们都活在当下。因小说主要以展现人物的生活状态取胜，令人读后感受到了生命的悸动与冲突，有一种自醒的警惕和思考的快感。

　　其二，作品对生活的审视、评价独有新意。诚如作者所认为的“小说是一种生命的学问，要的是灵魂之深”。好的小说不光要让人看到生活的表象，更要让人看到表象下真实的存在，这种真实存在一定是作者独具眼光，以独特视角对生活做出的评价，它永远要比表象对小说更重要。《连环劫》中老九处对象一章中尤其精彩：“你可能有多次的感觉和得意，高兴的不知道怎么高兴、如何高兴、要高兴”， 但又一再出现他怀疑自己的生活“出现了问题，严重的问题”。由此展开一个青涩的有文学情结的矿工后生对倾慕对象的特有心态。贯穿小说文本始终是一边推进情节进展，一边对生活进行独具慧眼的发现与评价。包括那个人不人、鬼不鬼、仙不仙的李贵，他的死亡结局也都告诉人们一个虽不可知但真实的存在，也是作者对存在主义哲学的一种成功外化。

　　其三，回到开头，老九小说的艺术性是在叙事策略上力戒轻熟袭旧。他转换叙事方式和当下对话好在哪里？我以为是在夸张、荒诞中“逼”出一种生活真实。这样的作品不因技巧而失重。刚刚获得今年“卡夫卡”奖的阎连科，在受奖辞中讲到：是上帝和生活安排了他感受黑暗。但他对黑暗的文学感受是为了证明光明。在今天这个有些迷乱的时代和网络的竞争下，老九的及时“变法”特别有意义。我还想引用刘勰的一句话：“文律运周，日新其业，变则可久，通则不乏，趋时必果，乘机无怯。望今制奇，参古定法”书赠老九。希望他的小说加强自控，追求“有本质的存在”形式，以更深的感悟解读当下人的生活状态、价值等，使小说向经典化上靠近。

　　(作者为中国作协影视文学委员会副主任、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