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也是人民(牛庆国)

　　文学是人学，这个说法应该没有争议，无需多说。但文学为什么人的问题，依然是个需要重提的话题。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要求，“反映好人民的心声”，是当代作家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么，今天的人民是谁？今天的作家又是些什么人呢？虽说这是两个简单的概念，但简单的概念却常常被人忘记或疏忽，作家一旦忘记了“我是谁”，“我为了谁”，就会在创作上迷失方向，从而让人民对他们的创作感到失望，甚至抛弃。

　　按照《现代汉语词典》上的解释：人民，是指以劳动群众为主体的社会基本成员。由此看来，人民是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人口，也是世界人口的绝大多数。大致来说，人民主要包括农、工、兵、商、学、知识分子。人民，就是我们老百姓。

　　面对“人民”，我们还要提到“人”和“人类”两个词。我们常听一些作家说要关心人类的命运，为人类写作，这固然没有错，只是我们还得搞清楚，人、人民和人类不是同一个概念，有些人是人类的一少部分，甚至是另类，为一少部分人写作，为另类人群写作，是不是为人类写作呢？我认为还不能算，甚至有些作家只写人的本初的、原始的那一部分欲望和情感，这样的作品不能代表人类说话。一个有良知、有责任感的作家必须明白，任何时候，关心人民就是关心人类，为人民创作就是为人类创作，那些真正反映了人民心声的优秀之作，才是堪称为人类立传的作品，才是有可能传之后世的作品。

　　今天的作家又是些什么人呢？我们常常讲，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那么这个“工程师”是面对人民高高在上的贵族，或者是游离于人民之外的另外一种什么“世外高人”？其实，作家是人民中的一部分，也是劳动人民。首先他们来自人民，没有谁生来就是作家，也没有一个作家是像世袭爵位一样得来的一个头衔，他们都是从农、工、兵、商、学、知识分子中出生、成长起来的。除了少数的专业作家，大多数作家还是从事主要劳动之余的业余劳动者，比如有的作家的身份还是农民，有的是工人，有的是教授，等等。其次，他们的创作也是劳动，是知识分子的劳动，不过他们创造的是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一样，都是社会的财富，都是人民和时代的财富，只要他们生产的不是垃圾，就是财富。从血缘上讲，作家和人民是血脉相通的，人民是作家的母亲，作家是人民的儿女，为人民创作就是为自己的亲人和故乡创作，为自己的良心和灵魂创作，为人民的道义和理想创作。

　　当然，艺术创作有它自身的规律和要求，今天的创作再也不能回到高、大、全的脸谱化的老路上去，也不能成为一种概念的简单解读。今天的文学，应该是人民的，也是艺术的，是艺术的人民的文学。要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有一点必须明确，百花齐放，绝不能让罂粟花也来开放；百家争鸣，绝不能让低俗的、甚至恶俗的声音争鸣。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讲：“文艺创作方法有一百条、一千条，但最根本、最关键、最牢靠的办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人民生活出真知、人民生活出作品，人民生活中生长的花朵最美丽，人民生活中发出的声音最真挚、最动听。正如一首歌中唱的：老百姓是天，老百姓是地；老百姓是山，老百姓是海。老百娃永远是我们心中的挂念，老百娃永远是我们生命的源泉。

　　作为一个文学写作者，我个人的体会是，任何时候只要你的创作扎根于人民，你的感情就是充沛的、饱满的、健康向上的，胸中总充满正能量；只要扎根生活，就永远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就会不断有新的作品出现。这些年来，我的创作一直扎根在故乡的土地上，扎根在故乡的人民之中，我力求用诗歌告诉人们：中国西部是人类的一片高地，那是需要诗歌仰视的一片土地。在那里，艰难挣扎中的生命有它的庄严和高贵。如果我的作品不能为这个世界说话，我至少要坚持为一个村子说话，为一个村子里的人民代言，写他们的生存状况，写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虽然目前的诗坛一派“洋气”，但我坚持种我的“土地”，我珍爱我的“土气”。我坚信：乡土的情感是人类最基本的情感之一，乡土永远是不断焕发生机的地方。

　　总之，搞清楚了人民和作家的概念，搞清楚了作家和人民之间的血肉关系，也就是搞清楚了源和流的关系、根和枝的关系，同时也就搞清楚了我们今天文学创作的真正意义之所在和一个作家应有的担当，我们的作家才能主动地真心实意地扎根生活，满腔热情地为人民创作，把为人民创作看成是自己的文学理想，也只有如此，才能创作出无愧于时代，让人民欢迎，又经得起艺术检验的精品力作，才能无愧于“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个光荣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