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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巴山里的啼声——读《乡村记忆》系列散文(陈奕纯)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1月03日09:55 来源:中国作家网 陈奕纯

  我喜欢作坊里的工作。刨花的气味,锯子的吟唱,锤子的敲打声,这一切都让我着迷。

  ——卡夫卡   

  手工艺术会让我们看起来更像万物之灵,它可以使我们变得更加睿智。

  ——威廉·莫里斯   

  “踢踢踢——咚咚咚,咚咚——踢踢咚,踢咚——踢咚——踢踢咚……”张弹匠颇具节奏的弹棉花声音,一下子把我带到了几十年前的秦巴山区里。

  秦巴山区山大沟深,交通不便,生活环境差,信息封闭,较少受到外来思想干扰,很多民风民俗得以原汁原味地传承,包括各种参禅生活用品,都是各类 匠人打造的,很多能工巧匠,如木匠、铁匠、瓦匠、篾匠等,他们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给人们留下了很多记忆。然而,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现代工业文明改变了 农村的生活环境,这些手艺人逐渐失去用武之地,很多古老的技艺面临失传,因此,郝明森写下《乡村记忆》系列散文,作为对一段逝去生活的复刻和一种心灵的回 望。

  “清晨,薄雾缥缈,早睡早起的鸟雀在莹露闪闪的枝头啁啾啼鸣,柔婉脆润地欢唱着乡村的晨曲。王大爷挑着剃头挑子,沿着田野叮咚清丽的涓涓溪流, 穿过一路轻纱漫笼的氤氲,摇摇晃晃来到村头。清晨的浅梦中传来他漫不经心的吆喝:‘剃脑壳喽!’”这是《村头剃头匠》开篇的描写。还有“我每次回到故乡, 看着小山村的倩影,发现她都有着惊人的改变,但无论是怎样的改变,哪怕她变得让我无法相认,我依然怀想着她。贫穷而闭塞、纯情而古朴的村落,逐渐被一排排 豪华的楼房所取代,儿时的记忆也随之渐行渐远。”这些朴实生动的语言,把他儿时的乡村沉浸在稻香、果香与花草芳香之中。顺着清晨的泥土芳香,他引领我们闻 到了浓浓的乡村年味,体味一种吃泡汤的惬意和乡村生活的从容安详。乡村的婚俗,则是“闹哄哄地抢着座席,第一轮快结束时,身后就站人在等着,俗称‘抽桌 席’,实际上也就是抢喜气。” 只要是乡里的红白喜事,都是在“喜酒不醉人”的自我陶醉下,顺着它的意向,我们看到了一个充满浓郁乡村特色的婚礼场面。他眼底的乡村光彩斑斓,芳香浓郁, 有天地之大美。

  不仅仅是乡村的芳香,山间小路上冯骟匠那一声声悠长缥缈的吆喝,还有田间地头的山歌,也一样让他魂牵梦绕。在《乡村铁匠铺》里,我看到一个熟谙 乡村生活的作家,如何将“张打铁性格活泼开朗,嘴里总有讲不完的笑话和故事。所以,每到农闲或者傍晚,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喜欢聚在铁匠铺,男人们待在一起就 是抽旱烟、喝茶,或者讲黄段子来打发无聊寂寞。女人们聚在一起除了绣花、做布鞋外,就是叨不完的家常,只要听到自家男人讲的黄段子,就显得很不好意思,在 别人的哄笑声中把男人喊回去。”这些乡村日常的描写,在农闲、夕阳西下的村头,转换为乡村的呼吸及脉动、童年的符号和标本,唤起人们潜藏在心里的乡愁和对 故乡真切的记忆与怀念。这些故乡的声音,和着那些字里行间随时跳到眼前的乡谚俗语、童谣儿歌,一起将我们唤回心灵的故乡,唤起我们“根”的意识,唤起我们 对乡村文明的重新审视。如果再联系当下对乡村泛滥的否定与不屑,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他对乡村生活之美的再现,其实暗含着对乡村的救赎?他用笔抒写自己心 灵的原乡,是否对当下躁动的现实进行温润的劝勉?

  郝明森来自于大巴山深处一个名叫余家湾的村庄,是从土墙黑瓦的土屋里走出来的。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竟然保存着陕南古典乡村最典型的生活 元素:活泼俏皮的民谣俗语、酿酒做豆腐、时不时溜出嘴的端公戏唱词、数代同堂、中堂与八仙桌、祭祖的雕花神龛和香炉、对联和“祖德流芳”的匾额……以及乡 村贫困却不失温情的日常生活。在这样一个土屋里长大的人,中国乡村的精神、气质和脾性已经不知不觉地浸润到了他的心灵深处,从而在他的内心刻下了难以抹去 的文化烙印。这使得他一开始便获得了这样一种文化身份:乡村的、民间的、古典的、对现代陌生的和轻微抗拒的。我在充满快意的阅读中发现,这几乎贯穿了他散 文创作的始终,成为其散文写作的文化起点与基础。正是在这样一个基座上,他建立起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他乐此不疲地给我们讲述农村生活的经验和乐趣,为我们 打开乡村风物风俗的画卷,传达乡村日常生活的苦辣酸甜。

  作者来自乡村,但又走出了乡村;他留恋乡村,但又超越了乡村;他是路边的一朵蒲公英,但却已经开始飞翔。小而言之,他恰好代表了今天为数不少的 都市人经历;大而言之,当今中国的整个社会,又何尝不是与他一样从乡村社会脱形而来?因此,他对乡村的叙述,道出的是一代人的心声,具有了普遍的意义。在 中国社会由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急转的时代,洪流滚滚,泥沙俱下。郝明森却表现出了文化身份的自觉和坚定,这使他的作品具有了历史的价值。

  虽然从小生长在贫穷而闭塞的大山深处,但正是这样一块在别人眼里看似“灾区”的土地,却造就了郝明森不屈的品性。这片土地哺育了他的成长,焕发 了他的激情,赋予了他灵性,更点燃了他的梦想。他在这片土地上跋涉着,举手投足间彰显出个性的魅力。他在耕耘中沐浴着春光,正如他所描绘的那样:

  尖山子的河,尖山子的坡,我是尖山子林的背二哥;太阳送我上山坡,月亮背我过小河,打一杵来唱首歌;人家说我好快乐,何曾有过快乐处,半辈子未出尖山子坡。

  正缘于他对家乡土地的热爱,才铸就了充满深情的文字。这文字洋洋洒洒,从灵魂深处喷薄而出的血液中流淌着乡野之韵,灵魂中扭结着乡土情结,字里 行间氤氲着一股悲天悯人之气。他用自己的笔去描写乡村的社会万象,描绘人生的酸甜苦辣,表达底层民众的爱恨情仇。陕南农村的动物植物、人事劳作、阴晴雨 雪,从郝明森的记忆之河里从容地流淌出来,有点怀旧、有点感伤、有点悲怆,在朴素的文字后透露出沉郁的苍凉。

  作为民俗艺术家的郝明森,近10年又拼命地投入到文学创作当中。郝明森的散文没有华丽辞藻,没有故弄技巧,更没有装腔作势。在艺术形式方面,作 者的选择可谓多式多样,或长制,或短章,灵活多变。特别是作者能巧妙地糅合陕南方言于散文作品之中,使得其文字表述潇洒自如,机智风趣,富有张力和韵味。

  前段时间,秦巴山区山洪暴发,郝明森天天到乡下抢险救灾,我想他一定会在忙碌之中捕捉到更多新的写作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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