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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文学,要说爱你不容易(齐思贤)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1月02日13:41 来源:中华读书报 齐思贤

  网络文学作嫁衣十几年的杨晨,总结出网络网络文学的三大核心元素:YY性、代入感,以及金手指。

  在网络文学诞生的早年,就有人戏称其为“YY小说”。杨晨给“YY”下的定义是:“满足人们在精神世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简而言之,就是愉悦、快乐、舒心,或者更简单点,就是一个“爽”字。

  当然,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与演变,YY一词的词义与内涵,已经略有些偏离,但这一词汇本身,还是被沿用了下来。它同时需要代入感的配合。代入感就是读者在阅读时,把主角当成自己。在小说具有强烈代入感的情况下,年轻读者对于挫折剧情的接受度就会变得极低。他们不仅仅要求结局是大团圆的,同样也会要求在作品的任意一个阶段,主角都不要经受太大的挫折。为了解决这个矛盾,金手指的设定,就自然而然的在网络小说中出现。它是指主角相较于其他人,特有的优势,一般为超现实来源,比如获得一个宝物、拥有一项异能、具备独有的知识记忆,等等。

  如果说YY是网络小说的本质核心,代入感是小说打动读者的保障的话,那金手指就是YY剧情能够顺利推动的基础。这三大属性,构成了网络小说的核心元素。

  近十几年来网络文学的迅猛发展,帮助网友实现了“全民写作、全民阅读” 的文学梦想,打破了文学的神秘感和精英书写模式,并为中国影视、游戏、动漫产业提供了多样化“母本”。而更重要的是,字数长、连载时间久的作品,在积累读者、扩大影响力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无论是点击、推荐票或是其它形式的排行榜,这些作品都更有竞争力,而作者们正是知道这一点,因此努力将作品写长,并且在已经写长后,不愿意放弃这一优势,而竭力将作品写得更长。

  动辄上百万字的网络文学,读者欲罢不能,却令专业评论界望而却步。那么,网络文学存在哪些问题,又该如何判断它们的优劣?

  网络文学“复古”生吞活剥

  网络文学作为新媒体技术与文学创作联姻的产物,研究者向来重视网络技术对文学写作方式、传播方式的革命性影响,而网络文学与本土文学传统的关系往往被忽略。在南京大学教授黄发有看来,随着类型小说成为网络文学创作的主流。本土文学传统对网络文学的影响日益彰显。在某种意义上,玄幻小说、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官场小说、历史小说等类型小说,都能从晚清至民国的文学史上找到对应的文体类型。

  “鸳鸯蝴蝶派的小说传统在网络空间中被重新激活,一些题材和故事也被重新讲述。就单篇作品而言,还珠楼主(李寿民)的《蜀山剑侠传》的影响不容忽视,成了众多网络写手竞相模仿视为范本。”黄发有注意到,“神魔大战”的叙事模式影响了不少风行一时的玄幻小说和仙侠小说,常常被一些写手视为玄幻、仙侠和修真小说的鼻祖,像《诛仙》、《佛本是道》、《凡人修仙传》都闪动着《蜀山剑侠传》的影子。

  诗词是中国古典文学的瑰宝,引用古典诗词或以典雅的文字营造诗情画意,已经成为网络文学尤其是言情小说渲染气氛的重要手段。流潋紫的《后宫·甄嬛传》就大量引用古典诗词和曲词;湖月沉香的《折草记》作为《富贵繁花录》的仿作,更是无法摆脱《红楼梦》带来的“影响的焦虑”。 匪我思存的《寂寞空庭春欲晚》在参考《清史稿》等史料的基础上,讲述了康熙、纳兰容若与虚构的女子琳琅之间三角恋情,作品对清代皇宫的建筑规制、宫廷礼仪和官员制度等内容津津乐道,并大量引用纳兰容若的词作,居然激发了不少网友对纳兰性德词集的兴趣。

  就故事的选材而言,不少网络类型小说脱胎于古典文本或民间传说。像林寒烟卿的《春色岂知心》和《小狐狸遇龙记》,很自然会让人联想到《聊斋志异》的花妖和狐仙故事;情随世迁的《白娘子养成记》和浪在心空的《穿入白蛇传》都是对经典民间故事白蛇传的另类重写。至于网络历史小说那就更无法割裂与传统历史文化的精神联系,值得注意的是,网络空间的历史题材写作大多热衷于架空和戏仿,虚构历史时空和历史人物。

  但是,网络文学在借鉴和本土文学传统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些突出问题。黄发有认为,网络写作的“复古”往往停留在表浅层次,生吞活剥,满足于移植古典的碎片,类似于戴着古典的面具的一种狂欢仪式。在某种意义上,这种鱼目混珠的“伪古典”恰恰是对传统文化精髓的一种放逐和遗忘。在商业诉求和娱乐风尚的推动下,对传统历史文化和经典文本进行戏仿、篡改和恶搞,已经成为一种流行风尚。从今何在的《悟空传》、林长治的《沙僧日记》和《Q版语文》,到十年砍柴的《闲看水浒》、成君忆的《水煮三国》,被商业动机激发出来的娱乐性的机智和标新立异的逆反,成了“违背原著”的原动力。而网络文学中的复古趋向,经常会演变为扎堆、跟风、起哄的群体行为,缺乏个性化的艺术提炼。

  网络文学批评不应沦为“点赞手”

  网络带来的更大的变化不只是写作方式,还有阅读和批评方式。南京师范大学教授何平提出,网络使得国民广泛参与到文学生产成为可能,他们阅读着且热烈地参与其间,一系列新媒介技术使普通公民也能参与媒介内容的存档、评论、挪用、转换和再传播。在今天的网络环境下,以博客、微博、、论坛为代表的网络平台正在部分地实现普通读者参与到文学批评活动。

  “天涯、豆瓣、当当、百度贴吧……普通读者正在凭藉新技术,在专业读者垄断批评的世袭领地之外开辟出自由言说和表达的天地。有一种偏见,以为网络上广泛谈论的只是所谓的网络上写作的通俗文学,事实却是即便是纸媒发表和出版的所谓纯文学在网络上也有可能成为讨论的热点。”何平注意到,新世纪登场的阿乙、冯唐、廖一梅、李海鹏、苗炜这些“70后”新作家在网络空间都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在“豆瓣读书”廖一梅的《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悲观主义的花朵》《琥珀》和《恋爱的犀牛》都有一万以上的评价。应该看到,除了他们在其他地方发表的文字被挪移、张贴过来,很少有专业批评家主动、直接地介入到“豆瓣读书”的实时、互动的评论。

  十余年快速发展的传媒形势,直接催生了新一代作家完全不同成长和评价模式,以及他们完全不同的写作趣味。去网络文学批评,是对今天中国批评界的期许。何平说:“对于当下的那些专业批评家而言肯定不是一个技术壁垒的问题,而是专业批评家能不能正视今天的文学生产新变,迅速地抵达网络现场。很多的时候,我们的批评家们一面指责普通读者沦为‘点赞手’,另一面却放不下身段去下比‘点赞’更多的批评功夫。他们也看不到对中国文学最及时有效的批评已经不是在传统的文学期刊和专业批评刊物,而是在‘豆瓣’的一个个小组。”去网络文学批评,专业读者之间,专业读者和普通读者之间在新媒体的网络平台,在豆瓣、天涯、当当、百度贴吧,在博客、微博、微信、论坛发声。当下中国的网络环境下,普通读者可以绕开、抛弃专业读者的世袭领地在网络上筑造自由言说的王国还为时过早。但我们有理由期望专业文学批评从“豆瓣读书”中获得启发。在纸媒的文学批评日趋学院化、精细化的大背景下如何评价这种网络“私媒体”的阅读和批评机制,暂时也许难下决断,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样网络上发生的阅读和批评孕育着一种走向对话和协商的新批评范式。

  网络文学需要有精神担当

  17K编辑刘英担任酒徒和骁骑校的编辑、经纪人有七八年时间。他也注意到,因为商业社会的影响,导致网络作家在写作时注重经济效益,强调娱乐属性,刻意回避政治和现实话题,从而使得作品的时代性和担当感减弱。而官方的正确引导也很少,大部分时候是一禁了之,以罚代管。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只能靠作家自己去揣摩,揣摩又费心费力,最终导致所余不多具有大情怀和社会责任感的网络作家也对现实类题材避之惟恐不及。

  “网文编辑在内容尺度把握和策划、案头功夫上面,比传统出版社的编辑整体上要弱很多,而且短时期内要达到那种专业程度很难。这既是积淀不够,同时也是网络文学的特性所致。传统编辑都是专家型人才,而网文编辑则属于杂家。”刘英认为,传统编辑主要面对作家,只需考虑内容的策划和制作,而网文编辑需要面对作者、读者、媒体、分销渠道,出版+发行、策划+宣传一把抓。比如骁骑校的《匹夫的逆袭》新书发布前,就要策划“屌丝节”吸引读者关注;和作者沟通作品选型、具体写法;新书发布后要策划营销活动,并且找出版社合作纸书出版、找制片人沟通影视方面合作,任何一个渠道没上都要去了解情况。因此,做好一个网文编辑不容易,不倾注心血是不可能得到作者认可的。

  河南省文学院院长何弘认为,华文网络文学呈现出一枝独秀的局面,主要与商业模式有关。目前的商业模式造成的后果之一就是网络文学作品的篇幅越来越长,500万以至上千万字的作品俯拾即是。这种商业模式导致网络文学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即时写作、即时发表、即时阅读。这使读者对网络文学作品的阅读与传统文学的阅读有着明显不同的心态和阅读期待。由于没有进入门槛,网络文学作品数量极为庞大。于是,在众声喧哗中,如何吸引眼球成为网络写手最主要的考虑事项。由于网络文学的过分商业化,带来了畸形的繁荣局面,同质化、低俗化的倾向愈发明显,对娱乐化的片面追求严重制了它的健康发展,题材更新乏力、内容因循套路,已成为网络文学发展中存在的重要问题。

  网络文学商业化、世俗化的现状,是娱乐化、低俗化的现实土壤,也与当前总体的社会精神现实和趣味密切相关。何弘认为,对网络文学来说,能否成为主流的文艺形式,主要取决于它是否能够从纯粹商业、世俗的层面走出来,能够反映社会的精神现实,并对全社会产生精神引领作用。网络文学作为文学发展的新阶段、新形式,理应接续起文学的精神传统,去体现个人价值、社会价值、核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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