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的美丽与芬芳(徐鲁)

　　据说，捷克著名儿童教育家扬·阿姆司·夸美纽斯，在1658年出版的《世界图绘》，被认为是欧洲最早的带插图的儿童书。如果从这个时候算起，那么图画书迄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几年前，在德国美因茨的古腾堡印刷博物馆里，我看见过一本有着彩色木刻风格插图的医学故事书《De Hortus Sanitatis》，这个书名可译作《健康花园》，1491年第一次在美因茨印刷出版。这本书融合了中世纪后期苏格兰的一些植物、草药知识和民间传说，不仅一幅幅精美、细腻的图画在讲故事，而且文字上也具备了图画书的雏形，例如：“一个男孩在收集蜂巢里的蜂蜜，把自己的脸也弄脏了。”“一些医生在病房里给多名患者会诊。”“如果胎儿不幸死在了妈妈的子宫内，可以将艾叶捣碎，放进子宫内，等到冷却后，死胎就会分娩出。”我当时就想，这几乎可以说是一本五百年前的“科普图画书”了。

　　当然，严格意义上的“Picture Book(图画书)”，要到19世纪晚期至20世纪初，才在欧美臻于成熟。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一批专门为幼童而创作图画故事书的插画大师诞生了。这些大师包括沃尔特·克兰、凯特·格林威、伦道夫·凯迪克、碧翠克丝·波特、W.W。丹斯诺，等等。这些人不仅是世界儿童图画书的先驱和拓荒者，也用各自杰出的作品，创造了世界儿童图画书早期的一座座高峰。有的也直接成为了后来一代代图画书作家和插画家的“精神火种”和“灵感之源”。

　　例如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最流行的画家、儿童彩色图画书最早的倡导者和实践者沃尔特·克兰，就对19世纪欧洲插画产生过深远的影响。他和凯特·格林威、伦道夫·凯迪克被誉为19世纪“欧洲插画三大师”。他画的欧洲经典童话故事图画书《小红帽》、《睡美人》、《灰姑娘》、《蓝胡子》，等等，几乎是欧美每个家庭儿童书房里的必备童书。同时也因为他丰富多彩的艺术实践，例如在石膏浮雕、瓷砖、彩绘玻璃、墙纸、纺织品图案等方面的贡献，他还被誉为欧美“工艺美术运动”的巨擘。

　　再如维多利亚时期另一位水彩画巨匠凯特·格林威，也是对后世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图画书大师。英国图书馆协会在1955年为纪念她而设立的“凯特·格林威奖”，可以说已经成为世界优秀图画书遴选的最高标准。凯特·格林威的画风优雅清新，她的图画书作品以图文混排、浑然天成的完美形式，真正达到了后人所总结出的“图画书=文×画”而并非“图画书=文+画”的艺术效果。出现在她的水彩笔下的儿童、母亲等人物形象，总是亲情怡怡，甜美而温暖。她的图画书名作如《鹅妈妈童谣》、《哈默林的花衣吹笛人》、《蓝小孩》等，是欧美图画书中的“经典的经典”，散发着19世纪欧洲乡村田园诗一般的浪漫和清新气息，带着水仙花和素馨花的芬芳。

　　最近引起许多家长关注的《世界插画大师儿童绘本精选丛书》，是一个大型的、世界经典图画书“原版插画、初印再现”的出版工程。整个丛书包括沃尔特·克兰、凯特·格林威、伦道夫·凯迪克、碧翠克丝·波特、W.W。丹斯诺等欧美经典图画书大师创作的近两百本传世图画书名作。目前已经问世的有W.W。丹斯诺、沃尔特·克兰、伦道夫·凯迪克三位大师的图画书系列。

　　伦道夫·凯迪克是与沃尔特·克兰、凯特·格林威“三足鼎立”的另一位插画巨擘。美国图书馆学会在1938年创立的、目前世界上最著名的图画书大奖“凯迪克奖”，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奖章上镌刻着他最负盛名的图画书人物“骑马的约翰·吉尔品”的形象。他也是《彼得兔》的作者毕翠克丝·波特的偶像，是伟大的画家梵·高和高更的追慕者。我们从比利时优秀的图画书作家嘉贝丽·文生的作品里，也能看到凯迪克留下的美好“诗意”。凯迪克最著名的图画书有《农夫学骑马》、《青蛙先生求婚记》、《吉尔品趣事》、《三个快活的猎手》等。这些图画书也是名副其实的“经典中的经典”，是他送给全世界一代代孩子，也包括所有成年人的珍贵礼物。

　　有人说过，诗是不能翻译的，真正的“诗意”，就是无法翻译出来的，或者说是被翻译家“丢失”的那一部分。但是，在凯迪克的图画书中，那些快乐的诗意是永远不会“丢失”的。即使从英文翻译成了中文，所有的诗意，仍然会被完美地保存下来。这其中的秘密，就在于他美妙的图画。凯迪克的文字里可能被弄“丢失”的东西，我们可以从他图画的细节里重新发现和找到。

　　凯迪克不愧是善于用图画讲故事的人。他的彩色图画色彩明快，有着中国古代的青绿山水画的风格，而且细节密集，有着夸张的动感，每个鲜活的细节，都在给我们讲述故事。例如《吉尔品趣事》、《三个快活的猎手》、《森林中的孩子》，你一定要慢慢读，不仅读文字里的故事，更要仔细阅读图画中的细节。他送给我们的快乐精神、幽默味道，还有美好的想象和诗意，往往都被他藏进了图画中，包括那些好像是简单勾勒出来的黑白图画中。

　　日本的松居直先生认为，最好的图画书，不仅仅有画面，还一定会有声音。凯迪克的图画书里就有最动听的声音。《叮咚叮咚乖宝宝》里的提琴声音，《三个快活的猎手》里的号角声，《吉尔品趣事》里的奔马蹄音……都被描画得多么准确和逼真，你听到了吗？

　　当然，文字的美妙与传神，也得力于中文翻译者和出版者的用心与细致。这些图画书中的经典作品，就像一尊尊华美和名贵的古典瓷瓶，必须小心翼翼地对待才是。看得出，无论是翻译者、出版者，都在用心对待和处理每一幅原版图画的复原呈现与文字翻译上的细节。慢慢阅读，仔细品味，越是在那些最细微处，我们越能感受到凯迪克送来的童年想象与快乐，是多么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