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意义的沉实表达(明照)

　　文畅出版了一部纪实作品《回望云烟》，读起来就放不下，可喜可贺。读后，我有四点印象。

　　印象之一，历史在这里流动。

　　一沙一石一世界，一花一木一禅心。作者写在大学中文系学习的快乐与烦恼，写省委青年干部培训班后到营口和海城搞四清，写“文革”的风风雨雨，写揭批四人帮的峥嵘岁月。作者这部纪实作品，对于一个地区一个城市的历史经纬而言，是一份难能可贵的真实资料，对于我们民族历史的研究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艺术记忆。当作者与历史融为一体的时候，笔下的一切便有了诗意与禅趣。作者以长篇纪实作品的形式，在拷问自我灵魂的同时叩问民族的历史记忆，这也是保存“文革”黑暗如磐岁月的一种方式，一种散文家使用的卢梭忏悔方式，这需要惊人的勇气和超凡的胆识。对于事物本相的把捉，能够凸显散文家的艺术风格。由于内在的纯洁与善良，文畅笔下的大事小情如实写来，一件一件触及灵魂，这无异于在自我灵魂深处爆发了一场革命，令我敬重。“文革”岁月，风云变幻，人的社会存在与时代走向紧密相连，在书中，人性得到了充分刻画。走进文畅给我们展现的历史情境，历史给予我们智慧与禅思。由于文畅独特的经历具有了某种传奇色彩，作品很有可读性；因为有了爱的倾注，“文革”前后枯燥的生活并不沉重，因为有了善的坚守，痛苦的磨难有了诗意的轻盈。

　　作为散文家，文畅的心灵深度决定了艺术视野的广阔，也决定了纪实作品中历史气象的恢弘。重温时间长河中的这一段民族历史，这部作品成为了不可多得的历史画卷，在时空中凝固的历史，在作者的笔下大江东去一样流动了起来，作品具有了艺术真实的审美价值，仿佛一部现实主义小说一样感人肺腑。

　　在这里，散文写作，成为对于历史风貌的审美状写，凝固的历史以艺术的姿态张开了双臂，拥抱时间的恒久和空间的无限。

　　印象之二，心性之光在这里闪耀。

　　人都有梦都有幻想，梦是黑夜的幻想，如鱼得水，可歌可泣；幻想是醒着的梦，如云在天，诗情画意。心性是人的本来面目，是民族文化的精髓，是东方哲学的原理，也是禅学的中心话语。我想一个人身在禅中，就会心性闪光，山水尽处，坐看云起。作为散文家，文畅以纪实作品的形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喜所忧酣畅淋漓地加以抒写，作者的心灵史在作品中得以凝定，时代生活在作品中得以流动，这部作品是一篇大散文。

　　在这里，散文写作成为关于生命价值的探究，成为呕心沥血的抒怀，成为哲思闪烁的诗与歌。

　　印象之三，爱在这里沉思。

　　真是人性的光河，宛如钻石；善是心灵的光河，宛如篝火。在这部作品中，几位女性的故事像连续剧一样展开，上演着人生的悲喜剧与时代的脉动，阐释着命运的真谛。作者大胆袒露爱情，如实道来，襟怀坦白。他描写情感世界，字里行间凝聚着爱与真，流淌着血与泪，以真动情，以情动人，撼人心弦。正如老托尔斯泰所说，作家情感的投入与作品的感人程度成正比。

　　上帝保护春天的喜鹊，也会保护秋天的乌鸦。在作品中，我知道作者的童年时代清贫困窘。人有一个贫困的童年是一件好事。童年的贫困，可以给人一颗善的心灵，可以教人懂得珍惜和关爱，懂得宽容和世界的美好。因为没有房子，文畅和母亲一直住在姐姐家，所以两个与他相恋的女友都离他而去。经过了困惑与反省，他攫获了金子一样的人生体验：人的心地善良精明干练，可以决定命运的未来走向，但代替不了当下的窘迫。在这里，散文写作，成为一种心灵形式，成为一种生命意义的诗意表达。

　　印象之四，艺术之美从这里诞生。

　　鸟儿欢歌，飞不出天空；脱离了时代，诗人无法歌唱。实践证明对于作品的研究，离不开对作家的研究。读了这部作品，对于文畅的散文佳作，我捕捉到了更多作品之外的心灵性的东西，这是作品构成的美学因子。让我加深了对文畅短篇散文的理解，读懂了文畅的命运愿景，把握了文畅的审美追求。扬起一粒尘，大地在其中；一朵花开时，宇宙已是春。据此，我解析一下这部作品中附录的散文，她们是本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青衫泪》中的母亲，是文畅生命的风帆，是其童年时代遮风避雨的港湾，也是其心灵中做人的楷模。在这部作品中，母亲的精神是一条贯穿始终的生命红线，她宛如一潭清水，水是一面镜子，能够滋润万物生长，水是一个闪光的真理，能够照出事物的真相。她一生任劳任怨，对儿媳的冷言冷语平静应对。母亲用坚韧与顽强，用平和与温馨，用平凡与伟大凝铸了一座母亲的伟岸雕塑，写就了一曲民族精神的赞歌，展示了一幅多风多雨的时代人生画面。在这部作品中，文畅对母亲的描摹深情凝重，一天的工作奉献之后，儿子坐下来静心写作，母亲坐在床上，爱的目光宛如月光一样笼罩着儿子，这样的情境似乎是一幅油画。每逢人生的重要关头，母亲都会提出有远见的忠告。有母亲在身边，文畅是幸福的。

　　在文畅获冰心散文奖的《一朵洁白的云》中，姐姐像艾特马托夫小说《成吉思汗的白云》中的吉祥白云一样，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而罩在他的头顶上，庇护着他。我看到，姐姐是作品中的主要人物之一，是他生命的支柱。在他的成长中姐姐付出了深沉的爱，与他同甘共苦，操持他的婚姻。爱播种善，真收获美。他把生命与爱献给了这座城市，正是因为有了作品中这样一片深厚沃土，才孕育出了姐姐这样血肉丰满的人物，她的性格之美，是一种精神之美，是文畅散文创作的一个重要收获。

　　由于当了10年市委秘书长，文畅见证了玉佛问世的全过程，所以状写国宝的灵光，他从容不迫娓娓道来，字里行间闪烁着审美的沉思与辩证法的光芒。《国宝灵光》仿佛一篇承蒙天意之作，是一篇很有意味的散文，具有别具一格的审美价值，它给予我们的思考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演进。玉王在岫岩的被发现，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似乎是它悄然走出了深藏已久的大山，想看看明媚的阳光。运输玉王，一波三折，有惊无险，令人深思。玉佛的设计方案精雕细刻以及最后光彩照人的现身，是一种浑然天成，叫人惊叹。

　　在这里，散文写作，意味着需要心灵的勇气，个性的力量，理论的支持，哲学的操守。这部纪实作品的创作实践证明，作者有一颗经过凄风苦雨阳光雨露滋养的心灵，在官场上只身打拼历尽坎坷的心灵，经历了几番爱的相聚与分离的心灵，为散文事业鞠躬尽瘁的执著心灵，这部作品是作者的自叙传也是心灵史。文本所构筑的语境，标示着其艺术描写视野宏大，心灵剖白入木三分，因此具有撼人心弦的美学力量，有的细节让我泪水盈眶。《回望云烟》给新时期的散文百花园增光添色。我感到作品似乎还可以删去一些不好打磨的枝节，如举例印证，使文本更为精粹。

　　掩卷沉思，我体味到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因为太阳的爱，春华秋实，岁岁年年；现实生活中的万事万物，有因有果，命运在天。

　　(《回望云烟》，文畅著，辽宁人民出版社2014年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