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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性的公共话语系统(石厉)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19日09:23 来源:中国作家网 石 厉

  诗者,言之持也,诗歌就是语言对所描述对象的持有。诗歌的言语几乎无限接近诗歌的全部。因而说什么,成为了具体的问题;怎样说,似乎才是诗学的共相。都是写一朵玫瑰花,有人写得很平庸,虽然分行,但那很可能不是诗,可有人将其写得意境无限,美妙非凡,很可能就是一首好诗。亚里士多德在其《诗学》中说:“言语的美在于明晰而不至流于平庸。用普通词语组成的言语最明晰,但却显得平淡无奇。”“明晰”的言语并不等于“普通词语组成的言语”,但二者之间有一个共同的部分,用今天的话说其最大的交集就是公共话语。在我国古代可能指雅言、通语、官话,但我国古代的雅言更多是指正音范畴,而到了现当代,正音对于写作或阅读来说,已经不是主要问题,因而公共话语的意义更多则转向语言的修辞方面。从语言的修辞角度,文学如果不只是个人式的自言自语,而需要与更多的人交流并使他们产生共鸣,就不得不进入公共话语系统,但是文学要从心灵深处感染人、真正打动人,文学的语言又必须要超越流俗的普通的公共话语。

  公共话语在任何一个社会都有其既定的平台。文明而合理的社会,当然容许任何一个人进入公共话语平台,大门虽然是敞开的,但门槛似乎很高。这个门槛可能由它自身错综复杂的规则所组成。一旦迈过这个门槛,就意味着他的语言风格被大众所接受,进来者的发声则汇聚成新的公共话语,影响着人们的阅读生活。上世纪,朦胧诗人凭借“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诸如此类的理性诗句登上了文学的公共话语平台。是所有的卑鄙者凭卑鄙就可以横行天下吗?是所有的高尚者注定最后因为高尚而灭亡吗?显然都不是,在任何一个社会,这种情况都是极少数的,正义总是公开流行的,卑鄙总是见不得人的。就这两句诗歌来说,是两个判断句,不是真假意义上的判断,甚至与真实无关,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但是这种极端情绪中的声讨感染了许多人,这种情绪宣泄中的文学语言,事实上成为了那个时代文学公共话语的一种标志。从此用一种错误的语言所指,作为想象的开始,当代文学语言发生了逆转。由此也看来,在现当代,文学在语言上越来越不注重所指,而注重能指。一些作品中也不乏看似错误式的比喻或差错性的隐喻。比喻或隐喻的存在,就是以此指彼,指鹿为马。有人将这样的修辞现象叫做“通感”。从苏格拉底到康德再到索绪尔,都一以贯之地认为语言不是对于真实事物的描述,而是我们关于真实事物思想的描述。即说什么(所指)不重要,而怎么说(能指)事关文学水准的高低,这也是语言学最常见的主张。这一点至少在诗歌语言中成为了事实。如果离开了人的内心折射、内心的映像,对事物直接的描述不知到底有多少意义?80年代以前的诗歌,几乎是一种平铺直叙的颂歌形式,那时候的诗歌话语平台上,几乎很少有这样的隐喻。但当一种新的隐喻方式占据了诗歌话语,新的诗歌公共话语体系就算形成了。朦胧诗之后,一批先锋派诗人出现了,他们希望诗歌语言要从那种潜藏于诗歌深处和附会于重大事件的隐喻中超越出来,用浅近的口语抒写那些日常而无聊的生活,试图远离错误,进入哪怕是无意义的琐碎的真实,这样的诗歌又几乎取代了朦胧诗歌的话语体系。其实真正的口语写作是不可能的,那也只是一种设想,很少有成功的作品。准确地说,口语就是大众语言,所谓大众语言是一种意义受限因而没有美感的语言范式,它的功能只能是交流的工具,是已经被“明晰”化,从意义的角度,不需要再发明,只是必然,没有偶然,从而抹煞了交流的美感。但诗歌的语言不是这样,它所要求的明晰是正在明晰化,它的明晰是指向无限意义的明晰,它是摒弃旧的话语,创造新的话语。后来又有人以海子的自杀为契机,高举海子的旗帜,用海子那种后期浪漫主义的语言气质,来试图主导诗歌的话语体系,但是那种分裂而混乱的语言表述无法最终让诗歌欣赏者所接受。海子自杀的悲剧精神因其诗人的身份感染了人,这种现象以至于让人们在读他诗歌的片言只语时错以为是他的诗歌感染了自己。现在,应该算是进入到了诗歌公共话语真正的对话时期,没有什么人具有绝对的文学话语霸权,这是技术发展带来的语言民主,是社会总体文明的一大进步。

  自古至今,某种或某几种诗歌的语言修辞风格一旦被人们广泛地认可和接受,就会形成一种新的公共话语,新的公共话语是对于已有公共话语的替换或改造,因此那些主导性的诗人获得了公共话语权,当话语权演化成一种话语霸权时,这个话语平台又提供了一个被另外的话语体系取代的可能。文学的话语平台一直是一个趋于开放的平台,尤其诗性的话语是以美感为原则的,应该与纯粹意义上的真无关,当然与虚假的炒作也无关,它所表现出的节奏、隐喻、意象和象征以其感性及或然性来感染人。苏格拉底说美是难的,美是第一次,这话依然是准确的。当一种话语系统了无新意时,必然就会发展到需要了结的时候,就会有更可感的诗的话语方式出现,给人以暂新的感受和愉悦。犹如杜甫知天命之年发自肺腑的话:“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些甘心孤独、埋头写作的极少数人,得到的公共话语认可就多,少就是多,这可能也是诗歌公共话语系统的生死更替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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