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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山野,也面向内心(殷健灵)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18日15:57 来源:文学报  殷健灵

  有一阵,听徐建华兄轻描淡写地说起在写一组童年生活的散文。他平时说起话来好像也总是这样的,笑眯眯,慢悠悠。我想象不出,他激动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在黄山脚下的乡村长大,有过物质贫乏却内心富饶的童年,“吃不饱饭的我们,面对大山和森林,好像也不觉得苦,绝没有悲伤的感觉”。听他说起充满生趣的童年生活,不由得心生向往。相比富足却单调的城市孩子的童年,山里的孩子,因其内心的单纯闭塞,并不以物质贫瘠而苦恼,反倒享受了更多大自然馈赠的乐趣。我喜欢他回望童年的态度,不是怀旧,更无意“忆苦思甜”。留存在他心里的童年,只是静卧在时间深处未被污染的净土,散发着泥土和树木、阳光和雨水的气息,是原原本本、未经修饰的,也是最最自然和朴拙的。

  他说他写得很慢。我想,那应该是一些为他自己而写的文字。这样的文字值得期待。

  又过了一些年,《森林边的童年》出版了。果然是我预料中的样子———清新得如同早晨草尖的露珠,反射着太阳的折光;也是朴拙的,可以嗅到被犁过的田野的气味,混合着泥土香和草香。全书33篇,分“深山里的村庄”“我家的回忆”“童年的玩伴”“山野的乐趣”“狂野的动物”“那时的人们”六辑。它们并不十分讲究篇章结构,是一些发自心底自然流淌的文字,可能正因这份自然,却拥有了天然去雕饰的魅力。

  魅力之一来自山野本身。徐建华说,童年是他人生的底色,洗也洗不去。那底色是什么颜色呢?那应该是杂色的。它是如此丰富,大自然随四季变化教给他认得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天空的蓝、田野的绿、枫树的红,飘雪的白、草垛的金……那些颜色纯粹本真,是天地自然本来的颜色。而那个世界不仅五颜六色,亦是生动的,有萤火虫在夜空飞舞,有山老鼠悄悄潜入菜园,有黄牛和水牛在山坡上吃草,有鸟儿在屋头飞进飞出……这样的生活本身便是属于文学的,即便生活窘困,但周遭客观存在的或动或静的风景,却营造出了田园的浪漫和诗意,它们让文字活泛起来,生动起来,也好看起来。读着这些文字,恍然会读出一丝熟稔的感觉,就像读梭罗的《瓦尔登湖》,读E.B。怀特《重返缅湖》,那些文字展示的世界会让每一颗躁动的心安宁并神往。

  魅力之二来自童真。童真是什么呢?它本是上天赐予人类的礼物,它离自然近,也离真理近。它是珍宝,不容易守住,随着年岁渐长,童真会渐渐消退。易逝的东西自然金贵。童真,往往伴随着新鲜、欢喜、天真、朴拙、干净、澄澈。作者写年幼无知的懵懂,“我从来没有见过电灯,只用过油灯和蜡烛,也不知道水电站是怎么发电的。我问爸爸:‘电灯要用火柴点吗?’‘不用的,电灯通上电就会亮。’‘不用火柴?不点火柴它怎么亮啊?’我还是不懂电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对话让人忍俊不禁,着实可爱。作者还曾是个放牛娃,牛是他幼时的好伙伴。看牛耕地吃力,却总是默默地耕着,年幼的作者生出恻隐之心,居然梦见牛开口说“我要喝水”,后又亲见大人们杀牛,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他看见黄牛的“眼睛里流出成串的泪水”。他再也不忘那只眼睛,“后来我接连梦到自己家的墙壁上有成千上万的眼睛,也许那是老牛的眼睛吧”。他写小学时的知青老师“糖纸老师”,说他“戴眼镜,人略胖”,乡村孩子上课,总要闹出不少笑话,老师教《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从未离开过山村的孩子无法想象金鱼是什么模样,更加纳闷童话里的动物“竟然会说人话”。糖纸老师远在上海的母亲病重了,孩子们也很担心。听见老师对着电话听筒大喊大叫,“我们这些孩子围在他的身边,竖着耳朵。我站在他身后,看见他白色圆领衫的背后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洞,还闻到浓浓的汗味”。遥远记忆那一段的情境,寥寥几笔,跃然眼前。它很轻易地令人联想起孩提时模糊而清晰的最初的记忆,犹如显影的底片,在每个人的意识河流里飘荡。然而,那遥远的记忆底片往往是变了形的,而变了形的,或许更加美好。正如文中继续写到的,糖纸老师不久就回了上海,很多年后,已在上海工作的作者在报纸上发表了回忆糖纸老师的文章,又与老师重逢。老师却说:“你说那时的我很胖,其实我当时并不胖。”与其说是童年的记忆出了错,不如说,孩子眼中的世界才是最值得向往的———就像小时候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长大后觉得不过尔尔,小时候走过的宽阔的马路变成了狭窄小道,偏偏,没有哪段记忆比得上小时候来得真切美好。

  说是“森林边的童年”,其实也是为每个成人和孩子打开了面向山野也面向内心的一扇窗———这是我读这本书时最强烈的感受。

  (《森林边的童年》 徐建华/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7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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