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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流深——《赵丽宏文学作品》(18卷)编辑感想(呼延华)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15日09:43 来源:光明日报 呼延华

  至性情怀逸洒人间,如椽劲笔抒写春秋。

  赵丽宏先生,无论身处“文革”乱世,八十年代文化思想的热潮,还是九十年代商品化大潮,抑或世纪之初经济崛起,他恒守真善美,不懈追求光明。童心、青春,大地、故土,命运、灵魂,人世的欢与悲,生活的爱与痛,艺术的变与止,都在他那支笔下粲然生辉。亲情的微语、时代的回响、历史的脚印、远古的叹息、异乡的天籁、人迹和自然……四十年行笔,一声声浅吟低唱,在他的作品中宛如清溪穿行于葱茏密林,曲调悠远。

  啼鸟鸣春,人间回暖。作家灵感的羽翼,或翱翔于无尽的天际,或栖息于沉默的怀抱。赵丽宏的早期散文,如破冰春风,倏然而至。刻画往事的艰辛,畅叙青春的激扬,用语谦冲平和,文风隽永真挚。《小鸟,你飞向何方》里钟情泰戈尔的小女孩,《雨中》放学回家的孩子们,生命草,铺路者,独轮车,茉莉花,海之歌,雨花石,物语幽思……灵性与深刻兼具的散文篇章映现世态,更见情感皈依。编读赵丽宏,沉浸于他早期的散文世界,共鸣于他的独语,悲喜于他的奇遇。画面清丽,沁人心脾。

  亲情和回忆是作家宏大叙事的主题。他用生活的原色和人伦之美,以平和笔触与浓郁抒情,铺陈出一串串晶莹的瞬间:童年足迹,青涩琐忆,舐犊情深,父子悯怀,款款铭刻于心。即便那些来自荒唐时代的痛彻回忆,时而哀伤,时而愤怒,但你从他文字的底蕴里,仍可洞见对真情和灿烂的求索。《他在人间》《旷野的微光》《永远的守灯人》……他编织出一条抒怀之途,字里行间情真意切,祈望黎明溢于言表。

  屐痕之美,成为赵丽宏书写心怀的曲水流觞。从青年梦想到中年情怀,作家的心路历程在河山图卷中徐徐展开。临清风,对朗月,登山泛水,意酣歌。《五老峰遐思》《戈壁魂》《晨昏诺日朗》《山湖琴韵》……他把对大地的缱绻编织进自己的生命里,他把尘世的纷扰决绝于心灵之外。充满感性的游记之语,恰似他自己创作的清唱剧,个性凸显。但他所追求的个性化,分明对这个世界深具意义。他以内心的博爱,记载着踏访过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水一城,并赋予斑斓而恣肆的色彩。他心系天地苍穹,眼睛里拥有一个阔朗的世界。

  守望家园之城,是赵丽宏万千诗文篇章中最跌宕的交响。浸染着泥土与江海气息的故乡上海,这个开埠170年历史的悲欢之城,以驳杂与多元、屈辱与骄傲、凋零与繁华、混沌与光明、古朴与时尚、精微与浩瀚,赋予赵丽宏诗情奔涌的创作源泉。品阅《上海抒情》《上海的脚步》《童年的河》《走出石库门》……历史和现实中的“上海表情”,因文字而更加丰腴。

  守望家园的赵丽宏,以真实生活为底板,举凡市井风情、社会变迁、城市景致,触物咏怀,尽收渊阁。借朴实散文,发挚诚情愫,这是历经离乱的作家最深刻的扎根所在。他心里的一串串珍珠,是对故园的一往情深,是对上海的浓切情思。

  赵丽宏的文学世界,并非只由回忆、故土、亲情、游历所构筑。他是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痴迷读书,喜爱书画,浸于音乐,犹钟艺术赏藏。他观艺察象,沉迷之中的感知、触动、赏析、慨叹,引人唏嘘,令人陶醉。

  旋律如梦。交响乐中音符跌宕,隽永笔下势态起伏。温婉的摇篮曲调,多舛的黑翼天鹅,柔丽的提琴奏鸣,傍着作家的人生情感,完美契合。编读赵丽宏的音乐随笔,品味作曲家的炽热典雅,正是敞开心扉、涤荡浊绪的佳途幽径。作家细数音乐往事,儿时的提琴梦想,如今的诗人心绪,都洗濯于诗句的溪流中。赵丽宏的艺术随笔趣意盎然:写意的树根造型,执着的幽暗舞步,简洁的断臂雕像,精致的书刊装帧……宏与微、续与断、幻与静、举与止,都系于文字的真与美。作家思忖之处,艺术博雅之间,门类遍及:篆刻和书印,食古而吐秀;木雕之面具,深藏朴与狞;手卷与尺牍,沛然漾古风;申窑绘彩釉,火中呈异彩。大到园林巨厦的个性设计,小至玲珑古玉的意蕴独具,艺术品与艺术家,在作家妙趣舒缓的文字中,亲切而不失深沉。文理细腻,脉络明晰,随笔尽处,余韵不绝。

  散文是铺陈的诗歌,诗歌是凝练的散文。在赵丽宏的文学世界里,诗歌一直是他绵如细雨的心曲。他以诗人的才情瞩目文坛,以想象的翅膀放飞天空,以敏锐的触角感知大地,以意境的追求托物言志。《雪花,雪花》中那莹洁的白花,《江芦的咏叹》那解剖心灵发自肺腑的倾诉,《黄河故道遐想》中曲折动情的人生况味……轻吹的气息,释放的触觉,瞬息之中,灵感已围城。叩击闭锁的门墙,呼唤心底的诗章,恰似诗人在《早春之咏》中所写:“出土便是宣判冬天的末日/尽管寒风仍在江边呼啸横行。”藩篱冲破,再植花木,语言园林,葱葱郁郁。然而,天地的广阔浩荡,自然的渺渺无期,更令诗人神往。融合时空,跨越意表,他慨然写下:“四方的庭院/封锁不住自由不羁的心/举头向天,天上有古时的明月/也有未来的风云和星辰/俯首问水,水里有远去的故友/也有冥幻中的美人和精灵。”

  赵丽宏的文学成就,并非来自信马由缰的想象的旷野,亦非来自都市一隅的孤芳自赏。四十余年来,他曾于乡下陋室,摸索黑暗,以孤独之语排遣孤独;他曾于四步斋内,结友朋之契,体人伦幽婉;他曾于黄浦江边,发诗文之韵,通天意渺渺,载道于无心不为人迁。许多文坛前辈和文学师友,以关爱和真诚,与他相逢在文学这个幽谧的花园里。巴金先生年高德劭,用真挚高尚的文学心魂,秉烛照亮作家的文学路径;守护暖灯、驱散寒意的冰心先生,给赵丽宏寄来创作的信念;秦牧先生笔端的潮汐,推动年轻的风帆起航远行……文学的路途如何漫长,先驱的身影便如何光明!

  四十年文坛耕耘,赵丽宏行板如歌。文明泛青的脚印,早已卷起历史的炊烟。诗人赵丽宏,作家赵丽宏,依然沉浸在他一以贯之的宁静里。与赵丽宏面对面,你永远听不到慷慨激昂之语。平缓的表述里,你似乎难以发现历史镌刻在他心中的爱与痛;安然的目光中,你也无法察觉四十载春秋的波澜起伏。所有的悲欢哀乐,都隐藏在他清澈深沉的文字中,让人读而心动。静水流深,这正是赵丽宏和他文学创作的真实状态。

  附记:《赵丽宏文学作品》(18卷),2014年8月由现代出版社出版。1—18卷分别是:《心里的珍珠》《岛人笔记》《晶莹的瞬间》《夕照中的等待》《历史的脚印》《为你打开一扇门》《人迹和自然》《异乡的天籁》《但丁的目光》《灵魂的倾诉》《阳光穿过树林》《倾听远古回声》《片时春梦行千里》《不熄的暖灯》《心灵是一个幽谧的花园》《读书是永远的》《假如失去了真诚》《我在哪里,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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